鸡还没叫头遍，东方刚泛起鱼肚白，晒谷场的银碧稻突然炸起一片光。不是星砂那种细碎的闪，是成片的绿幽幽的光，从稻穗尖往根里淌，把半亩地的稻子都浸成了翡翠色，连带着地上的麦秸、竹筐、铁匠铺的铁屑，都被染上层柔光。
夜惊风刚把阿灰藏进柴房，听见外面“嗡嗡”的响，跑出来时脚还踩着只草鞋。就见满地的绿光在地上漫延，像融化的琉璃，慢慢聚成张巴掌大的图，河汊、沙丘、沉船的轮廓清清楚楚，连未竟桥塌了的那个桥洞，都标着个小小的绿光点。
“这是……地脉全图？”他蹲下身，指尖刚碰到光面，就觉得股凉意顺着指缝钻进来，像触到了井里的冰。绿光被他的手划开道缝，立刻又合上，图上未竟桥的位置突然亮了亮，比别处的光更浓些。
“未竟桥在东边的断河上。”夜惊风盯着那个光点，去年修水利时他带着队去过，断河底的淤泥里还埋着半截桥桩，木头早泡得发黑，上面缠着些烂水草。“那桥早塌了，民国年间被洪水冲垮的，就剩两个石墩子戳在水里，汛期一到连影子都看不见。”
他伸手往图上未竟桥的位置按了按，绿光突然往上窜了窜，在半空凝成座桥的虚影——桥面裂着大缝，木板缺了半截，桥头却立着块石碑，碑上的字被绿光映得分明：“未竟者，待续也”。
“这字……”夜惊风突然想起阿秀爷爷的笔记，说未竟桥不是真的桥，是“被打断的念想”聚成的地脉节点。他往图上西域的沙丘看，那里的光点正闪个不停，像在喘气，旁边还浮着行小字似的光纹，细看是串沙蜥的脚印。
归墟的船标在图的最南边，绿光淡得快要看不见，船影旁飘着些细碎的光粒，像船板上掉下来的木屑。夜惊风摸了摸怀里的玄冰碎片，那冰碴突然发烫，图上归墟的位置立刻亮起道金线，把未竟桥、西域的沙连了起来，正好在晒谷场的位置打了个结。
“原来要往这三个地方走。”他站起身，银碧稻的绿光顺着他的裤腿往上爬，在他手腕上绕了圈，像个发光的绳结。柴房里传来阿灰低低的呜咽，想来是被这光惊动了，夜惊风回头喊了句：“别怕，是稻子在指路呢。”
东边的断河方向，突然传来“轰隆”一声闷响，像是桥桩从泥里钻出来的动静。夜惊风望着光图上愈发清晰的未竟桥虚影，突然明白这绿光不是警告——是银碧稻在帮他们把散落的线索串起来，就像阿秀编的团圆结，不管线绕得多乱，总能找到收口的地方。
他弯腰摘了支发光的银碧稻，稻穗在他手里轻轻颤动，绿光顺着稻秆流进他掌心，烫出个小小的桥形印记。远处的鸡终于叫了，第一缕晨光爬上晒谷场的竹筐，与稻光交织成金绿色的雾，把那幅地脉全图裹在里面，像裹着个即将启程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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