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的红星村,晒谷场的银碧稻己割了新茬,麦秸垛堆得像座小山。夜惊风的砖窑烟囱里天天冒白烟,窑门口多了个拉坯的伙计,青布褂子洗得发白,正是阿灰。
他现在是完完全全的青年模样,只是偶尔干活累了,耳尖会悄悄冒出点灰毛,被夜惊风瞥见,就笑着用锄头柄敲敲他的后背:“又偷懒?”阿灰便红着脸低下头,手里的木槌抡得更欢,拉坯的转盘转得飞快,泥坯在他掌心听话得很,边缘光溜得像被月光磨过。
没人的时候,阿灰总从怀里掏出块软布,帮夜惊风擦烟袋杆上的狼牙。那狼牙被得发亮,纹路里嵌着的星砂在阳光下闪微光,他擦得格外仔细,连齿缝里的烟油都要用指甲一点点抠掉。“这牙比你的命还金贵。”夜惊风蹲在窑边抽烟,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笑,“当初谁硬把自己的牙扯下来的?”阿灰手一顿,耳尖又红了,把擦好的烟袋递过去,声音闷闷的:“不一样。”
阿秀的药箱放在灶房的竹架上,打开时总先看见两枚金扣子,用脉丝缠着,晃悠悠地碰出轻响。她给王婶敷药膏时,指尖碰到扣子,突然想起狮子王用尾巴卷着她飞过戈壁的模样,忍不住对着扣子笑出声,惊得药碾子上的星砂簌簌往下掉。
“阿秀姑娘这是想啥好事呢?”王婶好奇地问。她便把金扣子解下来给人看,讲归墟的船,讲未竟桥的黑雾,讲狮子王鬃毛上的红布条。听的人都啧啧称奇,说这扣子是宝贝,她却把扣子贴在脸颊,感受着那点暖意:“不是宝贝,是朋友。”
林晚秋把新收的银碧稻种子撒满了晒谷场,秋阳晒得谷粒发烫,风一吹,满场都是清润的香。她学着阿秀奶奶的法子,把稻谷磨成粉,掺上红糖蒸窝窝头,笼屉掀开时,热气裹着甜香漫出来,窝窝头的断面泛着细碎的银光,是没褪尽的星砂。
“给阿灰留两个大的。”她往竹篮里装窝窝头时,总习惯性地多放几个,“他拉坯费力气。”夜惊风拎着篮子往砖窑走,远远看见阿灰正蹲在窑边,给新出的砖坯刻狼牙纹路——和他烟袋杆上的一模一样,刻得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
傍晚收工时,晒谷场的石碾子旁总聚着几个人。阿秀给阿灰的手腕换药,药汁里泡着银碧稻的根须,能让伤口好得更快;夜惊风吧嗒着烟袋,看林晚秋教阿灰搓草绳,青年学得慢,手指总被草叶割破,却咧着嘴笑;远处的玉米地里,偶尔会掠过道灰影,是阿灰的族人来探望,总往场边扔几只野兔子,算是谢礼。
某天清晨,林晚秋发现晒谷场的银碧稻穗上,停着片红得发亮的枫叶,叶尖还沾着点玉米饼的碎屑;阿秀打开药箱,看见两枚金扣子中间,多了根红布条,和狮子王鬃毛上的那截一模一样。
他们谁都没说破,只是把枫叶夹进账本,把红布条系在扣子上。因为心里都清楚,有些离别,不过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就像银碧稻总会在秋天结果,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约定,从来都不会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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