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霄倒是仍旧一副点儿啷当的鬼德行，但是能看得出，他这么一个傲慢又自大的人对梁子栋的到来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平静的有些反常。
“子栋的公司，在医疗行业数据分析这块，做得确实非常出色。”
莫昭颜的声音轻柔悦耳，微微侧身向坐在主位的顾老爷子顾东海介绍着，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欣赏笑意。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流转，仿佛不经意地落在梁子栋身上，又添了一句分量十足的夸奖。
“爸，您说是不是？子栋这孩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建树，真真儿是位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啊。”
这句话的尾音尚未消散，她便优雅地转过头，目光精准地锁定在对面的陈庆年身上，唇边那抹笑意更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近乎刻意的挑衅。
“庆年，”她温声唤道，语气亲昵得如同寻常长辈关心小辈，“你说，姨母说得对吧？”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这是明里暗里要撮合她俩啊。
只见陈庆年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捏着高脚杯的手指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死死攥住了身旁陆鸿林放在桌下的手，那力道之大，让陆鸿林吃痛地微微蹙眉，但他强忍着没有抽手，只是飞快地瞥了一眼陈庆年紧绷的侧脸，随即垂下眼帘，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选择了沉默。
陆鸿林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对陈庆年的心疼，有对莫昭颜的愠怒，更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憋屈。
陈庆年能清晰地感受到陆鸿林手背传来的微颤和冰凉。她胸腔里像是堵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热又窒息。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迎向莫昭颜那含着笑却冰冷如刀的目光，最终，陈庆年嘴角极其艰难地向上扯动，挤出一个堪称“和善”却毫无温度的笑容。
“姨母，”陈庆年的声音有些发紧，带着极力压抑后的沙哑，一字一顿清晰地响起，“您说的，都对。” 那“都对”两个字，咬得格外重，像从齿缝里硬生生挤出来。
坐在莫昭颜身边的顾满堂，将这一切细微的剑拔弩张尽收眼底。他眉头紧锁，觉得妻子此举实在有些过分了。他不动声色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莫昭颜放在膝盖上的手背，低声劝道：“昭颜……”语气里带着不赞同和一丝提醒。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这时，被莫昭颜推到风口浪尖的梁子栋却从容地站了起来。他脸上挂着谦逊得体的笑容，仿佛刚才那场无形的硝烟与他无关。他巧妙地避开了陈庆年那边几乎要凝成实质的低气压，将重心转向了主位的顾老爷子。
“顾爷爷，”梁子栋的声音清朗，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和恰到好处的恭敬。
“莫教授过奖了。我们公司所做的，不过是顺应时代潮流，利用人工智能和大数据技术，为医生和研究者们提供一些辅助性的分析工具和决策参考。“
他顿了顿，姿态放得更低，语气却充满自信，“晚辈深知顾氏集团在医疗健康领域的深厚根基和远见卓识。今天斗胆，希望能向顾爷爷讨个机会。我们非常渴望能与顾氏这样卓越的企业合作，共同探索几个前沿项目。我相信，凭借顾氏的资源平台和我们的技术优势，定能实现真正的互利共赢，为行业发展贡献一份力量。”
顾东海一首沉默地观察着席间的暗流涌动。听到梁子栋这番不卑不亢、条理清晰又目标明确的陈述，他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颇为赞许的笑容。他缓缓点了点头，目光在梁子栋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欣赏。
“嗯，”顾东海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僵局，“年轻人有想法，有技术，是好事。合作嘛……” 他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脸色依旧铁青的陈庆年，又落回梁子栋身上。
“可以谈。”
他转头看向自己儿子顾满堂，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这事儿你记着！跟......跟小梁的公司，好好合作！听见没？人家年轻人有本事！”
梁子栋听到这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抬眸对上了金玉春的眼神，二人随即将视线交错开，什么都没说，却如同什么都说了。
对于陈庆年夫妇而言，这顿饭吃的像往常一样憋屈。
在回家路上，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陈庆年一言不发，开车的陆鸿林察觉到妻子的状态不对，也顾不上自己心里的委屈温声安慰着她。
就在这时，陈庆年的手机响了，她垂眸一看，是梁子栋给自己发的消息，是在为今天发生的事道歉，并且发出了新的邀约。
陆鸿林并不知道梁子栋发了消息，看见陈庆年脸色比刚才更差不由得担心起来，轻声问道：“庆年，怎么了？”
陈庆年沉默片刻，还是决定不要让梁子栋的事再来打扰她俩了，索性不告诉陆鸿林，低头在手机上回复了消息，对于那人推心置腹般的道歉简单的回了一句“没事”，对于邀约想都没想的拒绝了，完成了一切随即抬起头正对陆鸿林笑了笑说道：“没事，就是太累了。”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清瘦的手指，和白皙的皮肤下若隐若现的血管叹了口气：“陆鸿林，这个家的事咱们不要管了，咱们就关注咱们自己吧。”
陆鸿林闻言点了点头，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方向盘。
“还有......”陈庆年望向窗外上海繁华无比的夜景，似乎做出了什么大的决定。
“我打算明天开始化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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