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开始着手调查丞相之死。
早朝的钟声撞碎了长安的晨雾。
皇帝坐在龙椅上，指尖轻叩着案上的奏折，那是三法司关于魏庸死因的勘验结果，墨迹未干的字里行间，只说 “旧疾并发，气绝而亡”。
“诸位爱卿怎么看？” 他的目光扫过阶下群臣，落在几位曾依附魏庸的老臣身上。那些人缩着脖子，袖口下的手指绞成一团 。
谁都记得魏庸在世时如何克扣俸禄、打压异己，此刻若跳出来喊冤，无异于引火烧身。
户部尚书出列时，朝服的玉带扣叮当作响：“陛下，魏宰相积劳成疾，骤然离世实属天意。臣以为当尽快择人填补相位空缺，以安朝政。” 他这话像块投入湖面的石子，立刻引来附和，很快就将话题转到了新宰相的人选上。
皇帝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他瞥了眼站在武将队列里的萧惊寒，对方依旧是那副沉稳模样，玄色朝服衬得肩背愈发挺拔。而站在女官班首的苏似水，正垂着眼睑整理药箱，仿佛魏庸的死与她毫无关联。
退朝后，皇帝在御花园召见了萧惊寒。锦鲤在池塘里甩尾，溅起的水珠落在青石板上，像碎掉的星子。“魏庸的死因，你怎么看？” 他明知故问，手里把玩着新得的玉佩，那玉上的云纹与苏似水的那枚惊人地相似。
“三法司己验明正身。” 萧惊寒的回答滴水不漏，目光落在水面上，那里正漂着片被风吹落的桃花瓣，“魏宰相生前树敌过多，若深究下去，恐牵连甚广。”
皇帝朗声笑起来，将玉佩抛给他：“你倒是会替朕着想。” 他望着远处的宫墙，忽然压低声音，“那包鹤顶红糕点，查得如何了？”
“己截获，送糕点的人也招了，是魏庸的远房侄子。” 萧惊寒接住玉佩，指尖着温润的玉面，“臣己将人送往刑部，供词……”
“不必呈上来了。” 皇帝摆摆手，转身往暖阁走，“有些事，知道结果就好。” 他忽然想起昨夜太医院院判偷偷递上的密报，说魏庸临终前脉象诡异，倒像是中了慢性毒药，但院判没敢明说，只在结尾画了朵极小的曼陀罗。
暖阁里的地龙烧得正旺。皇帝看着萧惊寒将玉佩系回腰间，忽然道：“苏女官近日可有不安？”
“她在整理医书，说要编部新的草药图谱。” 萧惊寒的声音里带着暖意，“昨日还让人去江南采新茶了。”
皇帝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茶雾模糊了他的眉眼：“让她安心编书吧，尚药局的事，暂时不用她操心。” 他知道苏似水在做什么，就像知道魏庸是怎么死的一样 —— 有些复仇，披着医者的外衣，却比刀剑更利落。
消息传到尚药局时，苏似水正在给一盆新栽的薄荷浇水。小吏们窃窃私语，说刑部的人去宰相府抄家时，从暗格里翻出了无数百姓的诉状，还有几封写给敌国的密信。
“女官，您看……” 贴身侍女捧着魏庸的药渣进来，脸上带着犹豫。那些药渣里混着些极细微的黑色粉末，是曼陀罗的种子，被炒过之后几乎看不出原貌。
溪北泊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苏似水将药渣倒进花盆，薄荷的新叶在她指尖轻轻颤动：“埋了吧，做花肥正好。” 她转身继续整理药架，将一味味草药归位，动作沉稳得像在进行一场庄重的仪式。
傍晚回到王府，萧惊寒正在廊下等她。夕阳的金辉落在他玄色的朝服上，将盘扣上的龙纹映得栩栩如生。“陛下赏了些江南新茶，说是给你编书时提神用的。” 他接过她的药箱，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还问你要不要扩建尚药局。”
苏似水仰头看他，晚霞正漫过他的肩头，将两人的影子织在一起：“他都知道了，对吗？”
“陛下心里有数。” 萧惊寒牵着她往屋里走，院中的桂花枝被风吹得轻晃，落下几朵细小的黄花，“魏庸私通敌国的证据，足够让他身败名裂，你不过是提前送他上路罢了。”
晚饭时，张妈端来道新做的桂花糕，说是用江南新米做的。苏似水尝了口，清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忽然想起桃花坞的爹娘，提笔写了封家书，说长安的春天很好，让他们不必挂念。
夜里整理医书时，萧惊寒坐在旁边看卷宗。烛火跳跃间，苏似水忽然指着其中一页问：“你说，医者的仁心，是不是也该分对象？”
“自然。” 萧惊寒放下卷宗，认真地看着她，“对恶人仁慈，就是对好人残忍。” 他伸手翻过那页，上面画着曼陀罗的图谱，旁边标注着 “剧毒，慎用”。
窗外的月光淌进屋里，落在摊开的医书上。苏似水忽然觉得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落了地.
她没有违背医者的本分，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了该守护的人。
几日后，皇帝下旨，追夺魏庸的宰相头衔，将其家产抄没充公，用于赈济江南水灾。朝堂上一片肃然，没人替魏庸说一句好话，反而有大臣趁机上奏，说魏庸当年曾构陷忠良，请求为受害者平反。
苏似水在尚药局听到这些消息时，正在给皇后调制安神香。皇后看着她从容的侧脸，忽然道：“有些债，总是要还的。” 她接过香包，指尖轻轻捻着上面的流苏，“你做得对。”
苏似水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继续研磨香料，龙脑的清冽混着沉香的醇厚，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她知道，皇后的话，也是皇帝的意思。
傍晚回家的路上，苏似水看见街上的百姓喜气洋洋，说是朝廷发了赈灾粮，还免除了明年的赋税。孩子们在巷口追逐打闹，手里举着风车，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
萧惊寒的马车停在巷口，他倚在车边等她，玄色披风在晚风中轻轻摆动。苏似水走过去，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两人并肩往王府走，影子在青石板上被拉得很长，像两条紧紧依偎的鱼。
“听说了吗？魏婉儿被送去家庙了。” 萧惊寒低声说，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嗯。” 苏似水望着远处的夕阳，那里正有群鸽子飞过，翅膀上的铃铛叮当作响，“以后，长安的春天会更清净了。”
马车驶过朱雀大街时，苏似水掀开窗帘，看见魏府的匾额己被摘下，换上了 “查抄待售” 的木牌。几个顽童正围着那木牌嬉笑，用石子投掷着玩。
她忽然转过头，对萧惊寒笑起来，眼里的光芒比星辰还亮：“我们去放风筝吧，就像你说的，城外的风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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