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裹着雨丝砸在窗纸上，苏似水正给念安讲《山海经》里的故事，忽然听见院外传来急促的拍门声。
张妈披着蓑衣去开门，很快领着个浑身湿透的婆子进来，是住在巷尾的王大娘，手里还攥着块拧出水的帕子。
“苏夫人，快去看看吧！” 王大娘的声音带着哭腔，“林家的阿芷烧得首说胡话，林嫂子急得快晕过去了！”
苏似水立刻合上书，从墙上取下药箱。念安从榻上爬起来，揉着眼睛问：“姑姑要去看阿芷吗？我也去。” 萧惊寒按住他的肩膀：“外面下雨，你在家等着，我陪你姑姑去。”
雨越下越大，油纸伞被风掀得哗哗响。萧惊寒把苏似水护在伞下，自己半边肩膀很快淋得湿透，玄色衣袍贴在身上，勾勒出紧实的轮廓。转过街角，就见林家的窗纸透出昏黄的光，隐约传来李氏压抑的哭声。
“苏妹妹！” 李氏开门时，发髻都散了，眼眶红肿得像核桃，“阿芷她…… 她从午后就发烧，现在浑身烫得像火炭。”
苏似水迈进屋，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扑面而来。阿芷蜷缩在竹床上，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嘴里喃喃着 “要兔子锁”。林生蹲在床边，手里攥着块凉毛巾，笨手笨脚地往女儿额头敷，却被烫得缩回手。
“让我来。” 苏似水放下药箱，指尖轻轻搭上阿芷的腕脉。脉搏快而浮，是风寒入体的征兆。她掀开被子，见孩子穿着件厚棉袄，额头却沁着冷汗，立刻说：“把棉袄脱了，盖薄些的被子，焐汗会加重病情。”
李氏慌忙去解棉袄扣子，手指抖得半天扣不上。苏似水伸手帮忙，指尖触到阿芷滚烫的脊背，心里一紧，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在烛火上反复炙烤：“林大哥，去烧盆热水来，要温的。”
萧惊寒早己生好炭盆，将湿漉漉的披风搭在旁边烘烤，火星溅在青砖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他见林生手足无措，便接过铜盆去打水，路过灶台时，看见锅里熬着的草药黑乎乎的，飘着股焦味，忍不住皱眉：“这药不能喝了。”
苏似水正给阿芷施针，听见这话抬头：“我带了新的退烧药，用薄荷和柴胡配的，适合孩子喝。” 她的动作极轻，银针刺入曲池、合谷几处穴位，阿芷哼唧了两声，眉头渐渐舒展。
这时，门口挤满了来看热闹的邻居。卖豆腐的张叔举着灯笼站在雨里，灯笼的光晕映着他憨厚的脸：“苏夫人还亲自来瞧病？这要是在别处，像您这样的贵人，哪肯踏这泥水路。”
隔壁的刘婶抱着孙子，往屋里探着脖子：“前儿我家小宝闹肚子，也是苏夫人给的药，分文没收，还教我怎么熬米汤养胃。” 她怀里的孩子忽然指着苏似水喊：“仙女姑姑！” 惹得众人都笑起来。
苏似水听见动静，回头对邻居们笑了笑：“大家快进屋避雨，别淋着了。” 她将阿芷的小手放进被子里，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得像在摆弄易碎的瓷器。
李氏端来温水，苏似水蘸着帕子给阿芷擦手心，边擦边轻声哼起江南的童谣。那调子软乎乎的，像裹着蜜糖，阿芷的睫毛颤了颤，竟慢慢睁开眼睛，哑着嗓子喊：“念安哥哥……”
“阿芷乖，溪北泊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苏似水从药箱里取出个小巧的白瓷碗，里面盛着浅褐色的药汁，她舀起一勺，自己先抿了口，确认不烫才递到阿芷嘴边，“有点苦，喝完给你蜜饯吃。”
阿芷皱着小脸喝药，眉头拧成个疙瘩，却没像往常那样哭闹。李氏在旁边看着，忽然抹起眼泪：“苏妹妹，你待我们家阿芷，比亲娘还上心。”
“邻里之间说这些就见外了。” 苏似水放下药碗，又取出粒药丸，用温水化开，“这是安神的，让她睡一觉就好了。” 她转身时，看见萧惊寒正和林生在灶台边说话，不知说了些什么，林生黝黑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雨小些时，邻居们渐渐散去，临走时都在念叨苏似水的好。王大娘拉着张妈说：“你瞧人家，明明是亲王夫人，又是太医院的女官，却一点架子没有。前儿我见她在巷口给讨饭的老汉递馒头，那手白净得像玉，一点不嫌脏。”
张妈笑着应和：“我们夫人的心肠，比菩萨还软呢。”
屋里，阿芷己沉沉睡去，呼吸平稳了许多。苏似水收拾药箱时，发现林生正蹲在灶前，笨拙地学熬药，药罐里飘出淡淡的薄荷香。“按这个方子，每隔两个时辰喂一次。” 她把写好的药方递过去，上面的字迹清秀工整，“若明早还烧，就去王府找我。”
萧惊寒撑开伞，苏似水刚要迈步，李氏忽然从里屋拿出双新做的布鞋：“这是我给您纳的，粗布的，不嫌弃就收下。” 鞋面上绣着小小的栀子花，针脚细密得像撒了把芝麻。
“这怎么好意思……” 苏似水刚要推辞，就被李氏塞进手里，“您救了阿芷，这点东西算什么。”
走在回家的路上，雨丝落在脸上凉丝丝的。苏似水低头看着手里的布鞋，忽然笑了：“你说，我是不是越来越像个寻常妇人了？” 萧惊寒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这样很好，比宫里的女官自在多了。”
巷口的灯笼还亮着，王大娘和几个邻居站在屋檐下说话，看见他们回来，都笑着打招呼。“苏夫人慢走！”“明儿让我家那口子给您送些新做的豆腐！”
念安早在门后等着，看见他们回来，举着盏小灯笼跑出来：“阿芷好了吗？” 苏似水蹲下来，替他擦掉脸上的泥点：“好多了，明天我们再去看她。”
夜里，苏似水躺在床上，听着窗外渐歇的雨声，忽然想起阿芷烧得通红的小脸，和李氏感激的眼神。萧惊寒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发顶：“在想什么？”
“在想，” 她转过身，鼻尖蹭着他的下颌，“原来帮别人，自己也会这么快活。”
萧惊寒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带着暖意：“那以后我们就多帮些人。” 他吻了吻她的发旋，“不过不许再淋雨，你的身子要紧。”
月光透过窗棂，照亮了床头柜上的布鞋，栀子花的绣纹在夜里泛着柔和的光。远处的林家，想必此刻也透着安稳的灯火，阿芷的呼吸该是均匀的，李氏和林生守在床边，心里揣着踏实的暖意。
这寻常的雨夜，没有朝堂的纷争，没有权谋的算计，只有邻里间的守望相助，和一颗医者温柔的心，在寂静的巷陌里，悄悄开出了最质朴的花。
(http://www.220book.com/book/S4I7/)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