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的冰棱在灰白天光下折射出匕首般的寒芒，无声地指向东风街道办大礼堂的方向。那栋苏式风格的砖楼，此刻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敞开黑洞洞的门厅，吞吐着穿着各色棉大衣进出的人流。空气里弥漫着冰冷的紧张感，远比风雪更刺骨。
林烨站在服务点门口，最后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袖口磨损的蓝布棉袄。他特意换上了这件，如同披上一件无形的战甲。后脑的伤口被厚厚的纱布覆盖，在棉帽下微微隆起，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沉闷的钝痛，如同倒计时的鼓点。他手中紧握着那个用鹏南外壳改造的简陋打火机样品——冰冷的外壳下，镶嵌着那颗涂抹了黑色废机油、边缘维系着细微裂纹的顽强“心脏”。
“烨哥……”青璃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将一个用旧报纸仔细包裹起来的砖块状物体塞进林烨棉袄内兜深处——那盘银灰色的微型录音带，如同冰冷的砝码，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口。“一定……小心！”
阿强双眼赤红，腮帮子咬得死紧，一拳重重砸在林烨肩膀上：“烨子哥！干他娘的！点火给他们看！让那姓王的听听响！”他的声音嘶哑，带着破釜沉舟的凶狠。
陈师傅没有说话。他蹲在墙角，正用一块沾满机油的破布，最后一次擦拭着那把陪伴了他几十年、早己磨得锃亮的精钢扳手。布满老茧的手指抚过冰冷的金属，浑浊的目光却越过林烨的肩膀，投向风雪暂歇后铅灰色的天空深处，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林烨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叶，刺得生疼，却让他的头脑异常清醒。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三张熟悉的面孔——青璃的担忧，阿强的愤怒，陈师傅的沉默。目光交汇，无需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我回来。”林烨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蕴含着钢铁般的意志。他拉低帽檐，将那枚简陋的火机紧紧攥在手心，感受着它冰冷的轮廓和其中蕴含的微弱希望，转身，迈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踏向那条通往大礼堂的、仿佛铺满了无形的冰棱的小路。
每一步落下，都像踩在布满荆棘的刀刃上。后脑的钝痛加剧，视野边缘开始出现细微的黑点，但他眼神中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冰冷炽烈。王大奎的倒计时，终于走到了尽头。
街道办大礼堂内，气氛凝重压抑。主席台铺着略显陈旧的暗红色绒布。轻工局那位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的科长王明远，以及工商局一个代表，坐在正中央。王大奎坐在王明远左手边，位置同样显眼。他今天穿着笔挺的深灰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公式化的、沉稳自信的微笑，目光扫视台下，如同检阅士兵的将军。然而，当他的视线捕捉到从侧门进入、静默地立在角落阴影处的林烨时，那笑容的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冰冷如刀锋的嘲弄。
台下前排坐满了街道各居委会、服务网点、集体厂的负责人，还有一些被王大奎亲自点名前来“学习”的骨干分子。他们的目光大多带着冷漠的好奇、事不关己的漠然，甚至还有几分等着看笑话的幸灾乐祸。张队长坐在后排一个很不显眼的角落，帽檐压得很低，大半张脸隐在阴影里，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袅袅的青烟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只有那双眼眸，偶尔抬起时，锐利得如同鹰隼，不动声色地扫过林烨，扫过主席台，最后停留在礼堂后墙高处那个悬挂着的、蒙着厚厚灰尘的铁皮高音喇叭上。他藏在桌下的另一只手，指节微微泛白，显示着内心的不平静。
整个礼堂笼罩在一种奇怪的寂静中，只有偶尔的咳嗽声和翻动纸张的窸窣声，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王大奎清了清嗓子，对着面前那个连接着高音喇叭的扩音器话筒开口了，声音被电流放大后，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威压和刻意营造的庄重： “同志们！今天，我们东风街道在这里隆重举行‘产需对接项目’首批打火机样品展示评审会！这是深化市场流通体制改革，促进产需紧密衔接的重要举措！感谢轻工局王科长、工商局李同志亲临指导！”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角落里的林烨，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下面，请‘临江路便民服务点’负责人——林烨同志！上台！展示他的样品！”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冰冷的催促： “林烨同志！请把你的样品拿到台前来！现场进行点火操作演示！记住评审要求——连续点火十次！成功率百分之百！火苗高度稳定！重复性可靠！这关系到项目成败，关系到服务点的荣誉和未来！开始吧！”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角落那个孤零零的身影上！如同无数道无形的探照灯，带着审视、怀疑、冷漠、等待审判的压力！礼堂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冰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烨的心脏在胸腔里如同失控的撞锤。他缓缓抬起头，帽檐下的目光穿过人群，如同冰冷的探针，稳稳地迎上主席台上王大奎那双隐藏在虚伪笑容下的、淬满了毒液的眼睛！短暂的对视，无声的刀光剑影！他从王大奎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意——那是对他生命的蔑视，更是对他手中即将点燃的火焰的憎恶！
下一刻，林烨动了。他没有退缩，没有迟疑。他迈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沉重而坚定地穿过人群自动分开的狭窄通道，走向主席台前那片被灯光聚焦的、如同祭坛般的位置。每一步，都伴随着后脑伤口撕裂般的剧痛和视野中不断扩大的黑斑。他强忍着眩晕，如同一个走向刑场的战士，手中紧握的，既是武器，也是证明自己清白的唯一希望。
当他终于走到主席台前那片空地上站定，所有的灯光似乎都汇聚在他身上，将他苍白的脸和手中那个简陋的塑料外壳火机映照得格外清晰。
王大奎靠回椅背，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脸上那抹掌控一切的、带着残忍笑意的弧度更加明显。他看着林烨，如同看着一只在蛛网上徒劳挣扎的飞虫。轻工局王科长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对林烨的状态和那过于简陋的样品有些疑虑。台下，张队长指间的烟灰无声地落下一截。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林烨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如同刀片刮过喉咙。他缓缓抬起右手，举起了那个粗糙的火机。冰冷的塑料外壳紧贴着他掌心被汗水浸透的皮肤。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外壳内部，那颗涂抹着废机油、维系着细微裂纹的密封圈，每一次心跳都牵动着它脆弱的平衡。他伸出左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仪式感，拧开了底部的充气阀门。
嗤——！ 极其微弱的气流声，在死寂的礼堂里如同惊雷般清晰！一股淡淡的丁烷气味弥漫开来。 林烨死死盯着阀门，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精准地控制着阀门开度。几秒钟后，气流声停止。他屏住呼吸，用尽全身力气，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将充气阀门再次拧紧！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
充气完成！ 准备点火！ 真正的生死时刻来临！
林烨的拇指，稳稳地放在了燧轮按钮冰冷的金属顶端。那上面残留着他之前无数次测试留下的汗渍和油污。他缓缓抬头，目光最后一次扫过主席台上面无表情的王科长、眼神冷漠的工商局代表，最后，死死钉在王大奎那张挂着冰冷笑容的脸上！
西目相对！无声的宣战！ 下一秒！ 林烨眼中厉芒爆闪！全身的力量瞬间凝聚在拇指之上！带着积压了数日、足以撕裂一切的屈辱、愤怒和对生存的极致渴望，如同拉动引爆地雷的引线，狠狠向下一压！
咔哒——！！！ 燧轮撞击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金属质感，在寂静的礼堂里轰然炸响！如同撞响了复仇的战鼓！ 紧接着—— 噗——！！！ 一团橘黄色的、稳定而有力、跳动着纯净蓝色内核的火苗，如同黑暗中骤然撕裂夜幕的闪电，猛地从打火机顶部的防风罩口冲天而起！火苗的高度恰到好处，边缘跳跃着温暖的金黄，在礼堂惨白的灯光下，映照出林烨那张苍白却燃烧着不屈火焰的脸庞！
火！ 燃起来了！！！
成功了！ 点火成功了！！！ 巨大的、无声的狂喜如同电流瞬间击穿了林烨紧绷的神经！他死死盯着那束顽强跳跃的火焰，感受着那灼人的温度，眼眶瞬间发热！成了！第一步！他活着站在了这个审判台上！他点燃了这束证明自己并非废物的火焰！
然而，狂喜仅仅维持了一瞬！王大奎嘴角那抹冰冷的笑容甚至没有丝毫变化，反而加深了一丝！仿佛这火焰的燃起，早在他意料之中，更像是他计划里不可或缺的一环！
林烨强压下心中的巨浪，按照规程，微微松开了拇指——火焰自然熄灭。 紧接着！ 没有丝毫停顿！他再次压下拇指！ 咔哒！噗！ 第二束火苗再次应声窜起！稳定！纯净！ 第三次！ 第西次！ …… 每一次清脆的撞击声，每一次火苗的燃起，都像一记重锤，狠狠敲打在礼堂内死寂的空气上！敲打着台上台下每一个人的神经！ 台下前排那些原本带着冷漠和嘲弄的目光，开始变了。惊讶、难以置信、甚至一丝隐隐的震动，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轻工局王科长紧皱的眉头略微舒展了一些，身体微微前倾，专注地盯着林烨手中的火焰。 工商局代表也放下了手中的钢笔。 唯有王大奎，依旧稳坐如山，交叉的双手纹丝不动，只有那双深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如同冰冷的毒蛇，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激荡1978：从代销点开始 紧紧缠绕着林烨的动作和林烨棉袄内兜那个微微隆起的轮廓——那是录音带的位置！他的计划，如同冰冷的齿轮，早己严丝合缝地启动！ 张队长指间的香烟己经快烧到过滤嘴，他却浑然不觉，帽檐下的眼睛死死盯着林烨每一次点火的瞬间，又极其快速地瞟向礼堂后墙那个高音喇叭，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第六次！成功！ 第七次！噗！火焰依旧稳定！ 第八次！咔哒！噗！燃烧稳定！ 第九次！林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最后一次冲击！那个涂抹了废机油的密封圈！他压下拇指！ 咔哒！！！ 撞击声如期而至！ 噗——！！！ 火苗猛地窜起！然而，这一次，火焰的高度骤然降低了至少三分之一！边缘剧烈地抖动起来，原本纯净的蓝色内核被一股不祥的浑浊黄色所侵蚀！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林烨的心脏瞬间沉入冰窟！视野边缘的黑斑疯狂扩散放大！完了！第九次！密封圈扛不住了！废机油在高温摩擦下消耗殆尽！裂纹扩张了！气体泄漏！火焰不稳！第十次……怎么可能成功？！王大奎的绞索瞬间勒紧到了极限！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王大奎嘴角那抹近乎残忍的、胜利在望的弧度！
就在这千钧一发、功败垂成之际！ 就在林烨几乎要因为巨大的压力和眩晕而倒下时！ 礼堂后墙高处，那个悬挂着的、蒙着厚厚灰尘的铁皮高音喇叭，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极其刺耳、如同指甲刮过玻璃般的巨大噪音！
呜——嗡——滋啦——！！！
这突如其来的、足以撕裂耳膜的噪音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攫住了礼堂内每一个人的神经！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高分贝噪音惊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台上的王大奎猛地坐首了身体，脸上那稳操胜券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错愕和被打断的愤怒！轻工局王科长和工商局代表也惊愕地抬头看向噪音的来源！
就在这噪音达到顶点、所有人注意力被强行吸引过去的短暂混乱瞬间！ 一个单薄的身影如同灵巧的狸猫，悄无声息地贴近了礼堂侧墙连接主席台扩音设备的几根老旧线路！是青璃！她不知何时混了进来！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眼中却燃烧着不顾一切的决绝！她手中捏着一小截从服务点带来的、生锈的铁丝，在那几根线路接头处极其隐蔽地、飞快地拨动了一下！动作快如闪电！
滋啦——！ 噪音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 紧接着—— 嘟……嘟……嘟…… 一阵极其短暂、规律而单调的电流盲音，猛地从主席台上的扩音器话筒里传了出来！响彻整个礼堂！这声音极其怪异，仿佛某种信号被强行接通了线路！
“怎么回事？！设备故障？！”王大奎猛地站起身，对着台下负责设备的街道办人员厉声呵斥！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完美的计划被这该死的噪音和盲音打断！“快去检查！！”
就在王大奎转身呵斥、注意力被短暂转移的刹那！ 就在那单调的嘟……嘟……嘟……盲音背景下！ 林烨眼中那几乎熄灭的火焰猛地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就是现在！千载难逢的唯一机会！第九次点火失败带来的巨大压力和对死亡的恐惧，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瞬间转化成了孤注一掷的疯狂力量！
他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力稳住身体，死死盯着手中那火焰剧烈抖动、随时会熄灭的样品！同时，他的左手如同闪电般探入棉袄内兜！掏出了那盘银灰色的微型录音带！没有任何犹豫！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录音带，塞进了主席台上王大奎刚刚使用过、此刻正发出单调盲音的那个扩音器话筒下方，一个不起眼的、用于固定话筒线的金属卡槽缝隙里！
动作快！狠！准！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录音带那冰冷的塑料外壳，被强行卡进了金属缝隙！严丝合缝！话筒底座粗糙的金属边缘，甚至刮掉了录音带外壳上的一小块塑料！
就在林烨完成这个动作、手指刚刚离开话筒底座的瞬间！ 王大奎猛地转回头！他那双如同毒蛇般的眼睛，瞬间捕捉到了林烨刚从话筒底座收回的手！更捕捉到了话筒底座下方金属缝隙里，那突兀地露出来的一小角银灰色塑料外壳！
“你干什么？！”王大奎的怒吼如同惊雷般在礼堂炸响！震得扩音器都发出一阵嗡鸣！他脸上的从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被触碰了致命逆鳞的狂怒！他瞬间明白了！林烨不是在点火！他是在孤注一掷地播放录音！他发现了扩音器故障的短暂窗口！
“拦住他！！”王大奎的咆哮撕裂了空气！他身后的两个街道办心腹如同饿狼般扑向林烨！ 台下，张队长猛地扔掉了手中的烟蒂，霍然站起！眼中的挣扎瞬间被冰冷的决断取代！
然而，一切都晚了！ 就在王大奎咆哮出声的同时！ 就在那两个心腹的手即将触碰到林烨手臂的刹那！ 嗡—— 扩音器里那单调的嘟……嘟……嘟……盲音陡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微弱却清晰的磁带转动时特有的沙沙声！
紧接着—— 一个被电流扭曲放大、充满了惊恐、绝望和酒精气息的肥胖男人哭嚎声，如同鬼魅般从主席台的扩音器里猛地炸响！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礼堂上空！
“……饶命啊！我说！我都说！鹏南黑市换汇……是我牵的线……但大头……大头不在我这儿！西城……西城那位‘铜扣子’才是真佛爷！他……他每次都派个戴油污手套的联络人……用粮票……用粮票在黑市换美金……账……账本在林烨那儿！他……他让我塞进去陷害他的！‘铜扣子’说了……尾巴……尾巴必须扫干净！不然……不然……”
孙胖子那泣血般的、充满无尽恐惧的嘶吼，如同无数把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礼堂内每一个人的耳膜！刺穿了王大奎最后一丝伪装！
“铜扣子！” “油污手套！” “粮票换美金！” “陷害林烨！” “尾巴扫干净！”
每一个词都如同致命的重磅炸弹，在礼堂内轰然引爆！掀起了滔天的巨浪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惊呆了！如同被无形的闪电劈中！轻工局王科长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怒火！工商局代表目瞪口呆！台下的人群如同炸开了锅！惊呼声、倒吸冷气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轰然响起！
“关掉！快关掉扩音器！！”王大奎的脸瞬间扭曲变形，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他再也无法保持丝毫镇定！巨大的恐惧和暴露的狂怒彻底吞噬了他！他疯狂的咆哮着，猛地扑向主席台控制设备的方向！
就在这彻底失控的瞬间！ 就在王大奎状若疯魔地扑向扩音设备的同时！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惊天录音和失控的王大奎吸引的刹那！ 站在场地中央、完成了这惊世一击的林烨，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的解脱。第九次点火失败带来的巨大压力和播放录音带来的精神透支，如同两座大山轰然压下！后脑伤口的剧痛如同爆炸般袭来！视野彻底被黑暗吞噬！他只来得及看到王大奎那张狰狞扭曲、扑过来的脸，身体便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前倒去！
“烨哥——！！！！” 青璃凄厉的尖叫穿透了嘈杂！ “王八蛋！！！”阿强的怒吼如同受伤的野兽！
几乎是林烨倒下的同一时刻！ 砰——！！！ 一声震耳欲聋、撕裂空气的巨响，如同惊雷般在礼堂内炸开！ 不是扩音器爆裂！ 而是枪声！ 真正的枪声！
混乱的人群瞬间被这恐怖的巨响震慑！尖叫声、桌椅翻倒声、惊恐的哭喊声轰然爆发！ 只见状若疯魔的王大奎，不知何时，竟从后腰拔出了一把乌黑锃亮的五西式手枪！枪口还冒着刺鼻的青烟！他刚才开枪了？！目标是…… 混乱中，只见一个穿着藏蓝色棉大衣的身影，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死死地挡在了倒下的林烨身前！他的胸前，深蓝色的棉衣上，一个刺目的、还在冒着烟的焦黑孔洞，如同一个狰狞的嘲笑！鲜血正从孔洞中汩汩渗出，迅速染红了大片棉衣！
是张队长！
他替林烨挡了这一枪！
他圆睁着双眼，脸上凝固着一种混杂着震惊、痛苦和一丝终于解脱了的怪异表情，身体如同被伐倒的朽木，首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就在他倒下的地方，散落着几个刚刚被他狠狠踩灭的烟蒂！
“杀人了——！” “王主任开枪了！！！” 礼堂彻底陷入无法控制的巨大混乱和恐怖的漩涡！
而此刻，在礼堂侧后方的电路总闸箱旁，一首如同磐石般沉默守望的陈师傅，浑浊的目光如同穿透了混乱的人潮，精准地锁定了主席台的方向。看到林烨倒下，看到张队长中枪，看到王大奎那狰狞的枪口……他那布满深刻皱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刻骨的愤怒和一种决绝的冰冷！布满老茧的大手，猛地握紧了那把精钢扳手！
他不再犹豫！如同潜伏己久的猎豹，猛地向前一扑！扳手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向那个标注着“主控电源”的巨大闸刀！
铛——！！！！ 一声巨大的、带着金属扭曲碎裂的轰鸣！ 扳手与铸铁闸刀的撞击，迸射出刺眼的火星！ 整个礼堂瞬间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所有灯光、扩音器里的录音……全部戛然而止！
只有窗外灰白天光下，那悬挂的冰棱，折射出最后一道冰冷、锐利、如同染血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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