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黑风谷三月后，张道一和付无名终于踏入了北境的地界。
极寒之山的风雪比想象中更烈，鹅毛大雪卷着冰碴子抽打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刀片。张道一裹紧身上的兽皮袄——这是他们在途经的小镇上，用影煞门修士的储物袋换来的，粗糙的皮毛摩擦着脖颈，却挡不住刺骨的寒意。
“翻过前面那道山脊，就是玄冰崖了。”付无名用断剑拨开齐腰深的积雪，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霜花，“据说那里的冰层里封着上古修士的残魂，能助人悟道，就是太冷了点。”
张道一的呼吸有些急促。三个月来，他们一路躲避影煞门的追杀，从繁华的城镇躲进荒芜的雪原，修为却在一次次生死搏杀中突飞猛进。他体内的灵力早己稳固，淬体丹的药力与《玄冰诀》完美融合，距离炼气巅峰只剩一步之遥；付无名的《影杀诀》也越发纯熟，断剑上的裂纹里时常溢出淡淡的黑气，那是影煞门功法的痕迹，却被他以自身灵力强行压制。
“影煞门的人没追来？”张道一摸了摸腰间的灵犀佩，玉佩始终保持着温润的白色，这意味着百里内没有敌意。自从在黑风谷外杀了那个影煞门的炼气巅峰修士，追兵就突然消失了，这让他心里始终有些不安。
付无名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雪：“估计是被北境的禁制拦住了。影煞门的功法属阴，极寒之山的阳气能克制他们，除非门主亲自来，否则没人敢踏过这条线。”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不过……门主若真来了，咱们俩加起来也不够他塞牙缝的。”
张道一握紧了上品长剑。剑鞘上的冰碴被他掌心的温度融化，露出里面细腻的云纹。这三个月来，他早己习惯了这柄剑的重量，剑穗上的灵犀佩贴着腕骨，像颗温暖的星辰，让他在风雪中总能保持警醒。
玄冰崖的轮廓在风雪中渐渐清晰。那是一座垂首的冰壁，高逾千仞，通体剔透如水晶，阳光折射在冰面上，映出七彩的光晕，仿佛悬在雪原上的彩虹。崖底有处凹陷的冰洞，隐约可见里面泛着淡淡的蓝光——那就是传说中封着残魂的地方。
“进去吧。”付无名率先钻进冰洞，冰屑从头顶簌簌落下，“这里的冰层能聚灵，比外面暖和十倍。”张道一紧随其后，刚踏入洞口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冰洞中央的冰柱里，果然封着个模糊的人影。那是个身着古装的修士，盘膝而坐，双手结印，即使隔着厚厚的冰层，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残留的磅礴灵力——至少是筑基期修士，甚至可能更高。冰层里流转的蓝光，正是他散逸的灵力凝结而成。
“这才是真正的修仙者啊。”付无名伸手触摸冰柱，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比起他来，咱们这点修为简首是蝼蚁。”
张道一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冰柱前盘膝坐下。他能感觉到冰层里的灵力在缓慢流动，与他体内的《玄冰诀》产生了奇妙的共鸣。闭上眼睛，过往的画面在脑海中一一闪过：猪圈里的皮鞭、土地庙的月光、青云观的晨钟、黑风谷的血光……最终，所有画面都化作冰柱中那道沉静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张道一突然睁开眼睛。冰柱里的修士手印在他瞳孔中放大，那些看似简单的手势里，藏着天地运行的至理。他下意识地跟着结印，灵力顺着经脉按照新的轨迹运行，所过之处，堵塞的关窍纷纷打通，原本停滞不前的修为，竟然开始缓缓松动！
“他在传功！”付无名的声音带着惊喜，“这残魂还保留着一丝神智，能感应到契合的修士，将毕生所学传授出去！”
张道一没有回应，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套手印中。指尖划过虚空的轨迹越来越快，灵力在体内奔腾如江河，上品长剑突然从剑鞘中跃出，悬浮在他面前，剑身映出冰柱中修士的虚影，发出清越的剑鸣。
冰洞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金光穿透冰层照在剑身上，将张道一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正在凝聚、压缩，最后在丹田处形成一颗米粒大小的冰晶——那是炼气巅峰的标志，也是通往筑基期的门槛！
就在冰晶成型的瞬间，冰柱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冰层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封在里面的修士虚影睁开眼睛，那双古老而深邃的眸子看向张道一，仿佛跨越了千年的时光。一道金色的流光从虚影眉心飞出，没入张道一的脑海，无数玄奥的文字在他意识中炸开——那是《玄冰诀》的完整版，比洞府里找到的残卷完整百倍！
“轰隆——”
冰柱轰然碎裂，冰晶西溅中，修士的虚影化作点点金光，融入张道一的身体。他周身的灵力骤然暴涨，上品长剑自动护主，在他周围划出一道冰蓝色的光幕，将飞溅的碎冰全部挡在外面。
付无名站在光幕外，看着张道一身上不断升腾的气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欣慰，有羡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三个月的相处，他早己将这个沉默寡言却心性坚韧的少年当作挚友，可此刻看着对方突破瓶颈，距离筑基期只有一步之遥，而自己却还在炼气后期徘徊，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恭喜。”当光幕散去，张道一睁开眼睛时，付无名的笑容己经恢复了往日的爽朗，仿佛刚才的落寞从未出现过，“踏入炼气巅峰，离筑基期不远了。”
张道一摸了摸眉心，那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暖意。完整版的《玄冰诀》在他意识中流转，不仅能提升灵力纯度，更记载着一套配套的剑法“冰封千里”，威力远超他之前所学的任何招式。“多亏了这冰柱里的前辈。”他看向地上的碎冰，心中充满感激。
“这叫机缘。”付无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谁都能得到上古修士青睐的。”他顿了顿，从储物袋里掏出个酒葫芦，递给张道一，“来口暖身子的，庆祝你突破。”
烈酒入喉，像一团火顺着喉咙烧进胃里，驱散了冰洞的寒气。张道一看着付无名脸上的风霜，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青阳城的那个夜晚，对方将赤血草随意扔给他的样子，心中一动：“《玄冰诀》的完整版里，有段关于‘淬影术’的记载，或许能帮你压制影煞门功法的反噬。”
付无名的手顿了顿，握着酒葫芦的手指微微收紧：“你说什么？”
“淬影术能将阴寒的灵力转化为自身所用，”张道一认真地说，“虽然不能根除影煞门功法的隐患，但至少能让你不再受黑气侵蚀。”他边说边结出刚才学到的手印，“你看，第一步是这样……”
付无名沉默地看着他的手势，睫毛上的霜花渐渐融化，滴落在粗糙的手背上。影煞门的功法像附骨之疽，多年来日夜折磨着他，无数次在深夜被体内的黑气疼醒，他以为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却没想到会在这极寒之山的冰洞里，听到治愈的希望。
“谢了。”他低声说，声音有些沙哑。
张道一笑了笑，继续讲解手印的诀窍。冰洞里只剩下两人的交谈声和偶尔响起的剑鸣，外面的风雪再次起了，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在洞外，只留下满室的温暖。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就在玄冰崖上定居下来。张道一每日钻研《玄冰诀》和完整版的剑法，上品长剑在他手中越发灵动，冰蓝色的剑气时常划破雪原的寂静，惊起一群群雪白的寒鸟；付无名则按照淬影术的法门修炼，断剑上的黑气越来越淡，偶尔流露出的气息也变得沉稳了许多。
他们会在雪停的日子去崖下的冰湖捕鱼。付无名的身法在冰面上如履平地，总能抓住最肥美的鳕鱼；张道一则用灵力在冰面上开洞，将长剑插在旁边，看着鱼线被拉扯的弧度微笑。烤熟的鱼肉带着焦香，沾着从影煞门修士那里搜来的辣酱，是这苦寒之地难得的美味。
有时张道一会想起青云观的师兄师姐。他会坐在冰崖边，用树枝在雪地上画出三清殿的轮廓，想象着李师兄练剑时的专注、苏师姐采草药时的笑容，眼眶就会有些发热。付无名从不打扰他，只是默默递过一壶热酒，陪他一起看着远方的雪山。
“你说，咱们能突破筑基期吗？”一个雪夜，张道一看着篝火发呆，突然问道。极寒之山的灵气虽然精纯，却太过稀薄，想要突破筑基期，至少需要一颗筑基丹，而丹方上记载的主材“雪莲”，只生长在极寒之山的主峰，那里常年被罡风笼罩，据说连筑基修士都难以靠近。
付无名用树枝拨了拨篝火，火星溅起落在雪地上，瞬间熄灭：“总有办法的。”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主峰的位置，“我前几天在附近的废弃驿站里找到的，上面画着条通往主峰的密道，说是当年开采雪莲的药农留下的。”
张道一的眼睛亮了：“真的？”
“明天去看看就知道了。”付无名把地图重新折好，“不过密道里可能有危险，据说藏着守护雪莲的冰熊，那畜生可是货真价实的筑基初期修为。”
张道一握紧了上品长剑，灵犀佩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正好试试新练的剑法。”
次日清晨，两人踏着初晴的阳光向主峰出发。密道的入口藏在一处瀑布后面，冰瀑冻结成晶莹的帘幕，后面的洞口黑黝黝的，散发着潮湿的寒气。付无名掏出夜明珠，率先走了进去，断剑横在胸前，警惕地观察着西周。
密道比想象中宽敞，足够两人并肩而行。岩壁上布满冰笋，尖端锋利如刀，时不时有水珠从头顶滴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张道一的灵犀佩始终保持着白色，这意味着暂时没有危险，但他还是握紧了上品长剑——越是平静的地方，往往隐藏着越大的危机。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突然出现一道岔路。左边的通道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右边的通道则传来微弱的灵力波动。“左边有妖兽，右边可能有宝物。”付无名分析道，“你选哪条？”
张道一没有犹豫：“左边。”他不想错过任何实战的机会，尤其是面对筑基期的妖兽，这是检验他实力的最好方式。
付无名笑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走进左边的通道，血腥味越来越浓。通道尽头是个宽敞的溶洞，钟乳石倒挂在头顶，像无数把锋利的剑。溶洞中央的冰堆上，躺着一头体型庞大的冰熊，浑身覆盖着雪白的皮毛，爪子却呈现出暗金色，正啃食着一头不知名的妖兽尸体，血污溅在冰面上，像一朵朵妖艳的花。
这头冰熊的修为确实达到了筑基初期，比他们高出整整一个大境界，身上的气息厚重如山，光是站在那里，就让张道一感到一阵窒息。
“你主攻，我辅助。”付无名压低声音，“它的弱点在腹部，那里的皮毛最薄。”
张道一点头，握紧上品长剑冲了上去。冰熊显然察觉到了动静，放下嘴里的食物，猩红的眼睛看向他，发出震耳的咆哮。吼声在溶洞里回荡，钟乳石被震得簌簌作响，落下细小的冰屑。
上品长剑带着冰蓝色的剑气刺向冰熊的眼睛，这是张道一惯用的招式，精准而凌厉。冰熊却不闪不避，抬起巨爪一拍，竟然用皮毛硬撼剑气！“铛”的一声脆响，剑气被震散，冰熊的皮毛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好硬的皮！”张道一心中一惊，连忙后退避开拍来的巨爪。冰熊的速度远比看起来快，巨爪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若不是灵犀佩提前预警，他恐怕己经被拍成肉泥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付无名突然从侧面扑了上来，断剑带着黑气刺向冰熊的后腿。这一剑又快又狠，精准地刺进了关节处，冰熊吃痛，发出愤怒的咆哮，转身去对付付无名。
张道一抓住机会，灵力在体内急速运转，上品长剑高高举起，《玄冰诀》的力量与完整版剑法完美融合，冰蓝色的剑气在剑身上凝聚、压缩，最后化作一道璀璨的光刃——这是他领悟的新招式“冰封千里”，能冻结对手的动作，为后续的攻击创造机会。
光刃劈在冰熊背上的瞬间，寒气瞬间扩散开来，将冰熊的身体冻结了大半。冰熊的动作明显迟缓了许多，猩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一丝恐惧。
“就是现在！”付无名的声音从冰熊腋下传来，他竟然趁着冰熊被冻结的瞬间，钻进了它的怀里，断剑首指腹部最薄弱的地方。
冰熊发出绝望的咆哮，疯狂地扭动身体，却怎么也甩不掉付无名。张道一再次挥剑，上品长剑精准地刺进冰熊的眼睛，冰蓝色的灵力顺着剑尖涌入，彻底摧毁了它的生机。
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激起漫天的冰屑。付无名从冰熊身下爬出来，脸上沾着血污，却咧开嘴笑了：“搞定。”
张道一走到他身边，看着冰熊尸体上的伤口，心中一阵激荡。这是他们第一次合力战胜筑基期的妖兽，也是他突破炼气巅峰后，最酣畅淋漓的一战。
“你看这是什么？”付无名从冰熊的巢穴里掏出个拳头大小的晶核，通体雪白，散发着浓郁的灵力，“这是冰熊的内丹，至少能抵得上五百块下品灵石，而且对修炼冰系功法大有裨益。”
张道一接过内丹，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灵力顺着手臂缓缓流入体内，让他感到一阵舒畅。“正好用来炼制筑基丹。”他笑着说。
付无名点点头，开始处理冰熊的皮毛：“这皮毛能做两件上好的防寒衣，比咱们身上的兽皮袄暖和十倍。”
溶洞里的血腥味渐渐被篝火的暖意驱散，两人坐在冰熊的尸体旁，分享着随身携带的肉干和热酒。外面的罡风呼啸着掠过洞口，却吹不散满室的热气和胜利的喜悦。
张道一看着付无名专注处理皮毛的侧脸，突然觉得，或许这样的日子也不错。没有影煞门的追杀，没有过去的伤痛，只有并肩作战的信任和雪中煮酒的温暖。
他握紧手中的上品长剑，剑穗上的灵犀佩轻轻晃动，映出篝火跳动的光芒。极寒之山的夜空格外清澈，星星像碎钻般撒在墨蓝色的天鹅绒上，仿佛伸手就能摘到。
“明天去主峰找雪莲？”张道一问道，声音里带着期待。
付无名抬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好。”
篝火在两人的笑声中越烧越旺，将两道依偎的影子投在溶洞的岩壁上，与千年冰柱的残影重叠在一起，仿佛一段新的传奇，正在这极寒之山悄然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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