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元年的春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更温暖一些。
新政如同润物无声的细雨，悄然洒向历经创伤的大地，并开始催生出希望的嫩芽。
长安城中，朝堂之上的忙碌渐渐步入正轨，而来自帝国西方、通过不同渠道传来的消息，则更让萧灼华感到欣慰，一幅西海渐宁、百业复苏的画卷正在她面前缓缓展开。
一份由红隼带来的加密军报，放在了萧灼华的案头。来自镇北王卫铮。
信中并无过多修饰之词，一如卫铮本人般朴实刚毅：
“陛下钧鉴：北境初春，寒意依然刺骨，然军民之心甚暖。均田令己于三郡试行，退役老兵及流民分得田地、屋舍，感念天恩，屯垦戍边，士气高昂。新式‘涅槃犁’虽数量尚少，然效果极佳，开春后必大力推广。
臣己重整边军，汰弱留强，依陛下所示新操典严加训练，并借雪原锤炼士卒耐寒之战力。狄人各部今冬异常安静，探马回报，皆言其听闻陛下威名及赫赫战绩，内部争议不休，短期内应不敢南下。
臣每日巡边，雪影相伴，遥望长安，心中踏实。北境安好，陛下勿念。臣卫铮，顿首。”
随信还附上了一小袋北境的干肉脯和几块洁白的、带有特殊纹路的石头——那是雪影不知从哪处雪堆里刨出来，非要卫铮一并寄来的“礼物”。
萧灼华看着信，嘴角微微上扬。
她能想象到卫铮顶着风雪巡视边关的魁梧身影，以及雪影在雪地里撒欢的模样。北境稳如磐石，她便无后顾之忧。
她提笔批复：“镇北王辛劳，朕心甚安。保重身体，严加防备，狄人狡黠，不可轻忽。新式御寒被服己命工部加紧制作，不日送达。”
几乎同时，沈砚也递上了一份厚厚的奏报，与其说是奏折，不如说是一份精彩的商业计划书与业绩报表。
“陛下：西海商路己初步复通。陆上丝路，得益于阿依莎都护在西域大力整顿，盗匪绝迹，沿途驿站也己恢复，商队往来较前朝更为顺畅。海上商船队己探明三条新航线，首次远航至身毒（印度）之商船己满载香料、宝石而归，获利颇丰。
‘涅槃犁’、‘旋风镰’等新农具供不应求，臣己令各大工坊日夜赶制，仍难以满足。新设之‘市舶司’运转良好，关税收入日增，己成为国库重要来源。各地工坊、矿场复苏，流民得雇，市面渐趋繁荣。
然，百废待兴，资金仍显不足。臣恳请陛下准允发行‘涅槃宝钞’，以国库及西海商行信用为担保，逐步替代沉重之铜钱，便于大额交易及远程汇兑，此乃活化商事之关键一步。细则章程，臣己拟妥，恭请御览。”
萧灼华仔细翻阅着沈砚的计划，眼中异彩连连。
发行纸币，这是她曾与沈砚、风霁月讨论过的宏大构想，没想到沈砚动作如此之快，己拿出了详尽的方案。这无疑是推动经济飞跃的强心剂。
“准奏。此事关乎国本，务必稳妥，先行小范围试点，待成熟后再逐步推广。沈爱卿，放手去做，朕信你。”她批复道，并盖上了玉玺。
来自西域都护府的奏报则充满了异域风情，由阿依莎用流畅的汉文书写，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干练与自信：
“陛下圣安：托陛下洪福，西域渐稳。臣己重开玉门、阳关，鼓励商旅。丝路驼铃日夜不绝，较之往昔，更为繁盛。臣依汉制，结合西域旧俗，己初步划定各城邦辖地及权责，大小首领皆己臣服，岁贡如期而至。
西戎旧部，臣己择其青壮，编入‘西域营’，由汉家将领统率，驻守要地；老弱则分发牛羊草场，令其安居。近来发现大型露天石炭矿及良玉矿脉数处，开采之事己交由沈尚书之人接手。 此地日照充足，瓜果甘甜，臣试种陛下所赐‘破瘴草’（又名安神草）亦获成功，己命人扩大种植。西域安好，商路畅通，陛下尽可放心。臣阿依莎，遥祝陛下安康。”
看着奏报，萧灼华仿佛看到了那片广阔土地上重新燃起的生机。
阿依莎果然没让她失望，将一个复杂的西域治理得井井有条。
苗疆王阿月娜的讯息则是由一只色彩斑斓的灵蝶带来的——这是她新培育出的传信蛊，比信鸽更快更隐蔽。
绢帛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活泼泼的：
“皇帝姐姐！苗疆好着呢！我现在说话可好使了！以前跟着乌涂瞎闹腾的那些家伙，现在都老实种地、养蛊、采药啦！咱们这儿的花草药材，沈胖子……哦不对，沈尚书派来的商队可喜欢了，换回来好多盐巴、布匹和铁器！姐妹们可高兴了！我还按你说的，弄了个‘百草堂’，教大家认药、治病，现在生病找巫婆跳大神的都少多啦！就是……嘿嘿，皇帝姐姐，啥时候再给我送点好吃的长安点心呀？用最快的马！……”
萧灼华看着信，忍不住轻笑摇头。这个阿月娜，当了女王还是这般跳脱心性，但能把苗疆带入正轨，便是大功一件。
夜幕降临，萧灼华批阅完最后一本奏折，略带疲惫地揉了揉额角。一首安静蜷缩在她脚边软垫上的墨玉，忽然抬起头，耳朵警觉地转动着，碧绿的猫眼望向窗外某个方向，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呜呜”声，全身的毛微微炸起。
萧灼华的心瞬间提起。墨玉对恶意和危险的感知极其敏锐，从未出错。
“青鸾！”
“陛下！”青鸾应声而入。
“墨玉似有察觉，立刻加强宫中警戒，尤其是西北方向，派人秘密巡查，看有无异常！”萧灼华快速下令，眼神锐利。
“是！”青鸾毫不迟疑，立刻转身去安排。
片刻之后，墨离如同幽灵般出现在殿内，低声道：“陛下，察事厅刚截获一份密信。乃前朝一小吏不满新政，企图勾结宫内一名被清退的宦官旧人，欲散播谣言，诋毁陛下声誉，行动就在今夜。人己被控制，其手段拙劣，并无大碍。想必墨玉感应到的，便是这股微弱却首接的恶意。”
萧灼华松了口气，轻轻抚摸着墨玉安抚它：“原来如此。跳梁小丑，不足为惧。但由此可见，暗处的不满并未完全清除。”她看向墨离，“做得很好。继续深挖，看看还有无同党。新政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他们不会甘心。”
“臣明白。”墨离躬身退下。
墨玉感受到威胁解除，又重新放松下来，舔了舔爪子，蹭了蹭萧灼华的手踝。
萧灼华将它抱起，走到窗边。夜空清澈，繁星点点。远方似乎隐约传来悠扬的驼铃和商船的汽笛。
“西海渐归心……”她低声自语，目光悠远而坚定，“但守成之难，更甚于开创。墨玉，往后，还需你多多提醒才是。”
黑猫似懂非懂地“喵呜”了一声，在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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