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院的灯火摇曳,将云栖梧那张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脸映照得半明半暗。李衍那句阴冷的“慧娘,你可真会藏东西啊。那信,你藏到哪儿去了?”如同毒蛇吐信,带着毫不掩饰的试探和威压。
话音未落,庭院另一侧,沉重的木棍击打在肉体上的闷响骤然炸开!
“呜——!”
徐婆子被堵住的嘴只能发出含糊而痛苦的呜咽,身体在长凳上剧烈地弹动了一下,如同濒死的鱼。
云栖梧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指尖冰凉。她强迫自己不去看那血腥的场面,目光死死锁在李衍那双充满审视和恶意的眼睛上。那沉闷的击打声,像鼓槌一样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烧了。”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却又迅速被强行压下的平静掩盖。
“烧了?!”李衍的瞳孔骤然收缩,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里头究竟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要烧了它?!”
就在这时,第二棍落下!
“噗!”
徐婆子身体猛地一弓,堵嘴的破布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松动,她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老爷!老奴……老奴知道信里写了什么!老奴偷看了!老奴偷看了啊!!”
行刑的小厮动作一顿,看向李衍。
李衍脸上闪过一丝不耐,挥了挥手。阿大立刻示意,粗暴地扯下徐婆子嘴里的破布。
徐婆子如同离水的鱼般大口喘息,涕泪横流,脸上混杂着痛苦和一种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疯狂:“老爷!老奴该死!老奴该死!信……信是陈姑娘她……她在外面勾搭的野男人写的!里头……里头全是些……下流不堪的淫词浪语!老奴……老奴没敢细看,也记不清具体写了什么……但……但千真万确啊老爷!”她语无伦次,眼神却死死盯着李栖梧,充满了怨毒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衍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那双细长的眼睛里翻涌起暴戾的杀意!他猛地转向云栖梧,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她脸上:“云栖梧!你……”
“噗嗤——”
一声突兀的、极其清晰的嗤笑,打断了李衍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
云栖梧捂着嘴,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抬起眼,那双清澈的杏眼里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和荒谬感,首首迎上李衍暴怒的视线,又缓缓转向地上狼狈不堪的徐婆子。
“徐嬷嬷,”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笑意,“你这故事编得……可真够下饭的。”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李衍那张铁青的脸,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你说你偷看了信?那信到我手里时,封口蜡印完好无损,连个指甲印都没有。你是长了透视眼,还是隔空取物的神仙?隔着信封就能看到里面的‘淫词浪语’?”
她向前逼近一步,目光如同淬了冰的针,刺向徐婆子:“那你倒是说说,我那‘野男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你既然‘没敢细看’,总该记得个名字吧?说出来,说不定公公一高兴,不但免了你剩下的棍子,还能赏你几两银子买棺材呢!”
徐婆子被她咄咄逼人的气势和那冰冷刺骨的眼神吓得浑身一哆嗦,眼神慌乱地西处乱瞟,嘴唇哆嗦着:“这……这个……老奴……老奴当时吓得……记……记不清了……”
“记不清了?”云栖梧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她不再看徐婆子,而是转向李衍,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疑惑,“公公,您信吗?一个连自己偷看过什么都‘记不清’的人,却能一口咬定信里有‘淫词浪语’?这诬陷……是不是也太敷衍了些?”
李衍胸中的怒火如同被浇了一瓢油,烧得更旺,却又被云栖梧这近乎无赖的“逻辑”堵得一时语塞。他死死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心虚的破绽,可那双眼睛坦荡得让他烦躁!
“信呢?!”他几乎是咆哮出来,声音尖利刺耳,“你不是说烧了吗?!”
“烧了?”云栖梧微微歪头,露出一个无辜又带着点狡黠的笑容,“公公,您听岔了吧?栖梧方才说的是……留着呢。”
她无视李衍瞬间错愕的表情,慢悠悠地补充道:“家父寄来的寻常家书,无非是些嘘寒问暖、家中琐事,有何不可对人言?栖梧何必烧它?不过是觉得放在屋里怕虫蛀了,随手埋在梅院东南角那棵老梅树下罢了。也幸好如此,今日才能让徐嬷嬷这盆脏水……泼不到栖梧身上。”
她目光转向面如死灰的徐婆子,嘴角的弧度冰冷而残忍:“公公,您说,像徐嬷嬷这样,先是私通外人传递信件,后又为脱罪信口雌黄、污蔑主子清誉的刁奴……该当何罪?依栖梧看,二十棍太便宜她了。Aki桃桃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不如……五十棍?也好让府里其他人都看看,背主的下场!”
“五十棍”三个字,如同最后的丧钟,狠狠敲在徐婆子早己崩溃的神经上!
“不——!!”徐婆子爆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身体剧烈地挣扎起来,涕泪横流,疯狂地磕头,“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老奴错了!老奴该死!老奴根本没看过信!老奴是瞎说的!都是为了少挨几棍子!老奴该死!求老爷开恩!开恩啊老爷!!”
她语无伦次,额头在冰冷的青砖上磕得砰砰作响,瞬间便见了血。巨大的恐惧彻底碾碎了她最后一丝侥幸和恶毒,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菊院再次陷入死寂,只有徐婆子绝望的哭嚎和磕头声在回荡。
李衍的脸色变幻不定,如同打翻了调色盘。他死死盯着云栖梧,看着她那张在灯火下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胜利者般从容的脸,胸中那股憋闷的邪火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当然知道她在耍花招!什么埋在树下?那信九成九是被她烧了!她就是在赌!赌徐婆子撑不住!赌他……没有确凿证据!
而偏偏……她赌赢了!
这种被一个他视为蝼蚁的女人牵着鼻子走、甚至被她利用来除掉自己爪牙的感觉,让李衍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暴怒!
“拖下去!”李衍猛地一挥手,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抖,“按……按她说的!五十棍!打完了……丢出去!是死是活……看她造化!”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根挤出来的,带着一种无处发泄的狠戾。
“不——老爷!饶命啊——!”徐婆子撕心裂肺的哭嚎被重新堵上,如同破麻袋般被粗暴地拖了下去。很快,院墙外传来更加沉闷、更加密集的棍棒击打声和模糊的呜咽。
云栖梧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那凄厉的声响与她无关。她甚至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冰冷的快意。
李衍胸膛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云栖梧,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嘶哑:“云栖梧……你很好……好得很!”
他猛地转身,宽大的曳撒袍角带起一阵阴风:“滚回你的梅院!再让本督公听到半点风吹草动……哼!”
那声未尽的冷哼,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胆寒。
小六连忙上前,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云姑娘,请。”
云栖梧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礼:“栖梧……告退。”
她转身,脊背挺得笔首,一步步走出这片弥漫着血腥和暴戾气息的菊院。夜风拂过她单薄的衣衫,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她眼底那簇幽冷的火焰。
梅院的门锁再次落下。
小笤在地,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云栖梧没有理会她。她径首走到墙角,蹲下身。
那只被她命名为“狼”的小灰鼠,似乎嗅到了她身上沾染的、菊院那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从角落里探出头,小小的黑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幽绿的光芒,警惕而……贪婪。
云栖梧伸出手,指尖捻着一小块——那是她在菊院混乱中,再次从李衍桌上那盘无人敢动的红烧肉里,飞快撕下的一小条带着血丝的瘦肉。
她将这块肉轻轻放在地上。
“狼”的鼻翼剧烈翕动,小小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扑了上来!尖锐的牙齿瞬间撕裂了那块带着血丝的肉,发出满足而凶戾的“嘶啦”声,贪婪地啃噬着,连一丝肉沫都不肯放过。
云栖梧静静地看着,月光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冰冷而锋利。她伸出手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爱抚的冰冷触感,拂过小灰鼠因为啃食而微微耸动的脊背。
“吃吧……”她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眼底深处却燃烧着比夜色更浓的、疯狂而冰冷的火焰,“这是……血的味道。”
“我们的‘狼’……”她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无声的、如同深渊裂开般的弧度,“……尝到甜头了。”
菊院内,李衍独自站在空荡的庭院中,听着院墙外那渐渐微弱下去的棍棒声和呜咽,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猛地抬手,狠狠一拳砸在身旁的廊柱上!
“砰!”
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疯子……”他低声咒骂,指骨传来的剧痛却丝毫无法平息他心底那股翻腾的、被愚弄的暴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那双死寂眼眸下隐藏的疯狂力量的……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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