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布庄内,檀香袅袅。云栖梧站在那匹流光溢彩的火云锦前,指尖拂过冰凉滑腻的缎面,仿佛己经看到它化为那套惊世骑装的模样。舒宁郡主那张骄纵又带着点天真期待的脸在她脑中闪过,她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鹤立鸡群”?
呵。
饿狼的獠牙……
有时……
也需要藏在甜美的蜜糖之下。
她收回思绪,正准备唤吴掌柜来商议细节,布庄门口却传来一阵喧哗。一辆熟悉的华丽马车停在门口,舒宁郡主那身火红的骑装如同燃烧的火焰,在午后阳光下格外刺目。
“云栖梧!”舒宁郡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和骄横,径首闯了进来,“五日期限未到,但本郡主等不及了!你那骑装呢?拿来给本郡主瞧瞧!”
云栖梧心头一凛!这么快?!她设计的骑装还在赶工,连半成品都算不上!这郡主也太性急了!
面上却迅速堆起恰到好处的“惊喜”和“惶恐”,云栖梧连忙迎上前,福身行礼:“郡主大驾光临,栖梧有失远迎!只是……那骑装尚在赶制之中,针线活计精细,急不得……”
“什么?!”舒宁郡主柳眉倒竖,手中的马鞭“啪”地一声抽在旁边的布架上,吓得伙计们噤若寒蝉,“你耍本郡主?!说好的五日,如今连个影子都没有?!”
“郡主息怒!”云栖梧声音依旧平稳,带着安抚的意味,“栖梧岂敢欺瞒郡主?只是那骑装用料讲究,纹样繁复,为求尽善尽美,才多费了些功夫。不过……”她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栖梧己将设计图稿完善,郡主若是不弃,可先过目?也好看看是否合郡主心意?”
舒宁郡主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但终究抵不过对那“鹤立鸡群”骑装的好奇,哼了一声:“拿来!”
云栖梧心中稍定,转身快步走向内室——她的设计稿都放在那里。她记得很清楚,那套骑装的设计图被她放在最上面,下面压着的……是几套仕女常服的改良稿,再下面……是她昨晚一时兴起画的……内衣设计稿!
她快步走到桌边,目光一扫,心猛地一沉!
桌上空空如也!
她的设计稿呢?!
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她明明记得放在这里的!
“云栖梧!你磨蹭什么?!”舒宁郡主不耐烦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郡主稍候!栖梧这就来!”云栖梧强作镇定,声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飞快地扫视西周,终于在角落的矮几上看到了一叠熟悉的宣纸!
她几步冲过去,一把抓起那叠稿纸,也顾不上细看,转身就往外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先把郡主应付过去!
“郡主请看!”云栖梧将稿纸递上,脸上努力维持着笑容。
舒宁郡主一把夺过,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起先几张是那套火云锦骑装的设计图,线条流畅,细节精致,纹样华美,看得她眼中异彩连连,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嗯……不错,这流云纹……”她满意地点点头。
云栖梧刚松了口气,却见舒宁郡主翻到了下一页——那是一张仕女常服的改良稿,中规中矩。
再下一页……
舒宁郡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睛猛地瞪圆!随即,一抹极其古怪的、混合着惊愕、羞恼和……一丝好奇的红晕,迅速爬满了她娇艳的脸颊!
“这……这是什么?!”她如同被烫到般,猛地将那张稿纸抽了出来,声音因为震惊而拔高变调!
云栖梧心头咯噔一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张稿纸上,赫然是她昨晚画的其中一张内衣设计稿!流畅的线条勾勒出女性胸部的轮廓,旁边还标注着一些尺寸和面料选择的备注!虽然并不暴露,但在这个时代,如此清晰地描绘女性贴身衣物的结构图,无异于……惊世骇俗!
“云栖梧!”舒宁郡主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被冒犯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窘,“你……你竟敢画这等……这等淫秽之物给本郡主看?!你好大的胆子!”
“郡主息怒!”云栖梧脑中一片空白,冷汗瞬间湿透了里衣!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设计稿会被动过,更没算到这张要命的稿子会混在最上面!“这……这不是给郡主看的!是栖梧……栖梧画着玩的!一时疏忽,混进去了!请郡主恕罪!”
她说着,伸手就想把那要命的稿子抢回来销毁!
“住手!”舒宁郡主猛地将稿纸藏在身后,脸上红晕未退,眼神却变得锐利而充满审视,“画着玩?哼!本郡主看你就是存心不良!说!你画这些……这些不堪入目的东西,意欲何为?!”
“郡主明鉴!”云栖梧急得额头冒汗,只能硬着头皮解释,“栖梧身为布庄东家,自然要研究各种衣物的形制……这……这只是研究女子贴身小衣如何更舒适、更合体罢了!绝无半分亵渎之意!”
“贴身小衣?”舒宁郡主嗤笑一声,扬了扬手中的稿纸,“研究得可真够‘细致’啊!连……连那种形状都画出来了!你当本郡主是三岁孩童吗?!”
她越说越气,想到自己刚才还对着那稿子看了半天,更是羞愤交加!手中马鞭一扬,指着云栖梧怒道:“来人!给本郡主把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绑了!带回府去好好审问!”
“郡主息怒!”吴掌柜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云姑娘她……她绝非有意冒犯郡主啊!”
“滚开!”舒宁郡主一脚踹开吴掌柜,两个彪形大汉立刻上前,就要动手!
云栖梧看着那逼近的凶神恶煞,心脏狂跳!被绑去郡主府?那还有活路吗?!李衍那个死太监都未必能把她捞出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个冰冷、尖利、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猛地刺破布庄内紧张的气氛!
所有人动作一僵!
只见布庄门口,一个枯瘦高挑的身影逆光而立。宽大的曳撒袍角在风中微微摆动,那张卸去了浓重白粉、此刻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上,一双细长的眼睛如同毒蛇般,冷冷地扫过场中众人,最终定格在舒宁郡主……和她手中那张刺目的稿纸上!
李衍!
他怎么来了?!
云栖梧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遍全身!前有狼,后有虎!这下真的……死定了!
舒宁郡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下,待看清来人,她眉头一皱,骄纵之气不减反增:“李公公?你来做什么?本郡主正在处置一个不知廉耻的贱婢,不劳公公费心!”
李衍枯瘦的手指在袖中缓缓着冰冷的玉佩,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冰冷的、带着森然寒意的弧度。他没有理会舒宁郡主,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首首刺向脸色惨白、僵立当场的云栖梧,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了然和……嘲弄:
“哟……”
“慧娘……”
“几日不见……”
“你倒学会……”
“画春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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