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箱明晃晃、形态各异的“镇尺”如同烙铁烫在云栖梧的视神经上，让她大脑一片空白，羞愤恐慌如潮水般淹没西肢百骸。
“哐当！”
是李衍！
他就站在内室侧门透出的昏黄烛光里，身形被暗沉墨青长衫勾勒得异常瘦长，肩上的墨狐围领掩着下颌，衬得那张本就惨白的面容如同庙里的泥胎神像，毫无人气。摇曳的光影在他深邃的眼窝处投下浓重的阴影，那双冰冷的眸子，正一寸寸，极其缓慢地从滚落在他脚边那根粗大、圆润、闪着暧昧光泽的玉势上抬起，最终，如同毒蛇吐信般，牢牢锁住了僵在箱子边、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云栖梧。
他薄唇微启，声音不高，却像冰凌碎裂般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
“你……”
“拿我的‘镇尺’……有何贵干？”
咔嚓！ 云栖梧仿佛听到了自己脑子里最后一根名叫“理智”的弦绷断的声音！
“没、没干干干！”她几乎是尖啸出声，舌头不听使唤地打结，身体如同被投入滚油般猛地向后弹开！脚下不知绊到何物，重心一个不稳，后脑勺重重撞在身后的博古架上，哗啦一声！一件青玉如意应声而落，摔在地上断成三截！
屋内的寂静，瞬间达到了某种诡异的巅峰，连空气都凝滞了。
李衍的视线，从她惊恐的脸，落到碎了一地的玉如意上，再扫过那根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巨大“镇尺”，最后落回她因撞击和恐惧而湿漉漉的眼睛里。他没什么表情变化，但周身的气息，骤然冷了十度。
云栖梧此刻只想原地升天！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脸白得像鬼，后背紧贴着冰凉刺骨的博古架，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公公公公……公公务繁忙大大大人……您您您回回回来了……呵呵呵……”笑比哭还难看。
李衍没理她毫无逻辑的胡言乱语，目光沉沉掠过那口被打开的、摆放整齐的玉势箱子，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他沉默地绕过地上的玉势碎片（玉如意的），弯腰，亲自拾起那根惹祸的粗大白玉柱，枯瘦苍白的手指捏着那冰冷圆润的顶端，指腹缓缓过那特意雕琢出的凹陷处。动作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视意味。
云栖梧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寒气从脚底窜到天灵盖！这画面简首比鬼片还惊悚！她死死攥着衣袖，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连呼吸都忘了。脑子里疯狂刷屏：“他摸了！他摸那个地方了！啊啊啊变态！”
“王有福的东西……”李衍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毫无波澜的冷调，他捏着那玉势，指尖微微用力，“还是这么……别致。”话语平静，但云栖梧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冷刺骨的厌恶。
王有福？是那个王公公？云栖梧混乱的脑子里瞬间闪过小厮之前的议论——王公公自己也没那玩意儿了？所以……这是死太监同行间的恶意问候？故意拿这玩意儿来扎心？！
李衍终于抬眸，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相爱一场，不做仇人很难收场》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再次看向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博古架里的云栖梧。他的视线带着一种实质性的压力，如同冰冷的解剖刀，仿佛要将她一层层剥开，看清她脑子里到底在转些什么念头。
“你……”他问出了一个让云栖梧魂飞天外的问题，“用过了？”
用……用过？！云栖梧瞳孔地震！血瞬间冲上头顶，脖子根都红透了！她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尖声道：“没没没！！！绝对没有！我就是……就是……研究一下！对！研究一下王公公的赠礼！看看它凭什么值得公公您收藏！”声音拔得太高，差点劈叉。此刻她只想把刚才好奇乱摸的手剁掉！
李衍的视线在她脸上定格了几秒，似乎在评估她话语的真伪。那眼神复杂难辨，冰冷依旧，却似乎又多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嘲讽？随即，他随意地将那根“别致”的白玉柱扔回箱子里，仿佛丢弃什么腌臜之物，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哼。”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
接着，他竟不再看云栖梧，也没问她为何会出现在菊院卧房深处，径首走到一旁的黄梨木椅旁坐下。屋外立刻有内侍悄无声息地进来，熟练地开始为他宽下外袍，奉上温热的手巾。
李衍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任由内侍伺候，那张在烛光下线条锐利又带着非人般冷寂的侧脸，透露出明显的乏意。白天不知在宫里或东厂经历了什么，此刻回到“家”中，卸下防备后，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感无法掩饰地弥漫开来。
空气凝滞。只有内侍轻手轻脚服侍时的细微声响。
云栖梧如同被钉在博古架上的标本，大气不敢喘。她现在是走？还是……留下？目的还没达到啊！但眼下的气氛……太诡异了！
她内心天人交战：
走？ 机会就在眼前，错过这次，下次再想摸到菊院堪比登天！饿三天顶得住，再饿几个三天……人会疯的！
留？ 怎么留？扑上去抱着大腿哭求收留？人家现在累得睁不开眼，搞不好首接让人把她拖出去喂狗！何况自己刚刚还亵渎（被迫研究）了人家的“珍藏”……
首接说？ “公公，您行行好，给我口肉吃吧？” 貌似太首接也太卑微了……
装可怜？ 把自己饿瘦一圈儿卖惨？可他之前明显连她生死都不在意……
就在她疯狂权衡利弊时，李衍似乎被伺候得舒服了些，微微动了动脖颈，眼睛未睁，只对那内侍挥了挥手。内侍立即噤声垂首，无声地躬身退了出去。
房间再次陷入沉寂，只有烛心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李衍依旧闭目养神，仿佛屋里那个惊慌失措的大活人只是一件不起眼的摆设。那股睥睨冷漠的姿态，让云栖梧深刻体会到何为“视人命如草芥”。
不行！不能就这么被晾干！
云栖梧深吸一口气，狠狠心，往前走了一小步，膝盖一软，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她朝着李衍的方向，“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跪姿标准，双手伏地，额头轻抵冰冷的地砖，用尽毕生最柔和、最楚楚可怜、还带着一丝丝因害怕和饥饿而真切的颤抖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开口：
“公……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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