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热、疲惫、饥饿、脚镣的摩擦……种种不适如同附骨之蛆，紧紧缠绕着每一个人。离开长安城不过一个多时辰，队伍的行进速度就明显地慢了下来。沉重的镣铐磨破了脚踝，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粗糙的囚衣被汗水浸透，粘腻地贴在皮肤上，又被烈日烤干，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盐渍。喉咙干得像要冒烟，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水…娘，我要水…”顾晚晴的声音己经带上了哭腔，虚弱不堪。她的小脸被晒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
搀扶着她的妇人——顾砚舟的二婶，艰难地咽了口并不存在的唾沫，沙哑地安慰：“晴儿乖…再忍忍…快了，快了…”她的目光茫然地投向官道前方，除了蒸腾的热浪和飞扬的尘土，什么也看不到。
顾老夫人被两个媳妇半架半拖着，脸色灰败，双目紧闭，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其他女眷也都面无人色，步履蹒跚，全靠一股不想倒下的意志在强撑。
押解的军士骑着马，在队伍旁边慢悠悠地晃着。他们腰间挂着水囊，偶尔拔开塞子，咕咚咕咚灌上几口，那声音在寂静的队伍里被无限放大，刺激着每一个干渴至极的神经。他们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悠闲和戏谑，目光扫过这群昔日高高在上、如今狼狈不堪的“贵人们”，充满了鄙夷和掌控的。
“看什么看？”一个脸上有疤的军士注意到几个男丁隐忍愤怒的目光，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渴了？憋着！到了前面驿站，自然有你们的马尿喝！”
男丁们拳头攥紧，青筋暴起，却又在顾砚舟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视下，强压了下去。顾砚舟走在男丁队伍最前，他的情况看起来同样糟糕。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不断滑落，浸湿了囚衣的领口和后背，紧贴在贲张的肌肉线条上。他的嘴唇也干裂出血，但他依旧沉默着，步伐沉重却未曾紊乱，像一尊不知疲倦的钢铁雕像。只是那紧锁的眉头和眼底深处压抑的疲惫，泄露了真实的状况。
苏念念混在女眷队伍里，同样汗流浃背，脚踝被磨得火辣辣地疼。饥饿和干渴同样折磨着她。但她的情况，显然比周围那些濒临崩溃的女眷要好上那么一丝丝。
趁着前面一个军士打马到路边小解的短暂空档，苏念念再次故技重施。
意识沉入空间，目标明确——冰箱里的快乐水！
念头锁定其中一瓶。下一秒，一瓶冰凉凉的、沉甸甸的铝罐，凭空出现在她宽大袖袋的掩护下！
她强忍着仰头灌下去的冲动，借着撩起散乱鬓发的动作，飞快地将罐子凑到嘴边，用袖子半掩着。
“嗤——”
极其轻微的开罐声被淹没在脚步和镣铐声中。
她仰起头，动作幅度极小，冰冷的、带着无数气泡的甜水瞬间涌入口腔，顺着干得冒烟的喉咙滑下！那瞬间的冰凉和甜滋滋的刺激感，简首如同琼浆玉液，让她每一个毛孔都舒服得想要尖叫！
咕咚，咕咚。她贪婪地、快速地吞咽着，感受着那冰凉的液体滋润着几乎要燃烧起来的五脏六腑。几大口下去，半罐可乐没了，一股畅快的饱嗝几乎要冲口而出，被她死死忍住。
“嗝…”一声极其细微的、带着碳酸气泡顶出来的声音，还是从她紧抿的唇缝里漏了出来。
声音不大，但在沉闷压抑、只剩下喘息和啜泣的队伍里，却显得有点突兀。
前方几步远，那个一首沉默如山、仿佛对周遭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挺拔背影——顾砚舟，脚步似乎极其难以察觉地顿了一下。
苏念念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猛地低下头，死死盯着脚下的黄土路，恨不得把脑袋缩进囚衣领子里。袖子里剩下的半罐可乐像块烙铁，烫得她手心冒汗。
顾砚舟没有回头。他甚至连肩膀都没有动一下。只有那被汗水浸透的、紧贴着背脊肌肉的囚服布料下，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那种钢铁般的冷硬姿态。
他继续迈步向前，沉重的镣铐哗啦作响，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停顿和那声微不可闻的饱嗝，都只是苏念念极度紧张下的幻觉。
烈日当空，黄土官道像一条巨大的、烤得滚烫的烙铁，蜿蜒着伸向看不见尽头的远方。沉重的镣铐磨破了皮肉，每走一步都留下钻心的疼。汗水流进伤口，带来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
队伍的速度越来越慢，如同濒死的蜗牛在爬行。押解军士的呵斥声也带上了不耐烦的暴躁。
“快点儿！没吃饭吗？磨磨蹭蹭找死啊！”骑在马上的疤脸军士扬起马鞭，虚抽了一下空气，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吓得几个本就摇摇欲坠的女眷浑身一哆嗦。
顾老夫人被两个媳妇架着，脸色灰败如纸，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每一次呼吸都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断绝。顾晚晴紧挨着母亲，小脸煞白，汗水浸湿了额前的碎发，粘在皮肤上，眼神空洞，只剩下机械的迈步。二婶搀扶着老夫人，自己的脚步也虚浮打晃，嘴唇翕动着，似乎在无声地祈祷。
“娘…我…我走不动了…”顾晚晴带着哭腔，声音细若游丝，腿一软，就要往地上瘫。
“晴儿！撑住！”二婶惊呼，慌忙想拉住她，自己却也是一个趔趄。
眼看两人就要摔倒，苏念念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虽然被脚镣限制着，动作笨拙）上前，用肩膀顶住了顾晚晴下滑的身体。
“谢…谢谢…”二婶惊魂未定，喘着粗气，看向苏念念的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点复杂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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