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府,最深处的密室,灯火幽暗,映照着两张写满阴鸷与怨毒的脸。
杜仲背着手,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地上来回踱步,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杀意。杜若薇则坐在檀木椅上,精心保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张原本娇艳的脸庞因嫉恨而扭曲变形。
“父亲!她回来了!那个贱人居然活着回来了!还带回了老东西的解药!” 杜若薇的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怒,“老东西醒了!万一…万一她胡言乱语,说出些什么…”
“闭嘴!” 杜仲猛地停步,低喝一声,眼神阴冷如毒蛇,“慌什么!裴景珩抗旨被贬,己成边关一卒,裴家声势大挫。老夫人就算醒了,也是风烛残年,又能如何?真正麻烦的是苏芷!”
他走到女儿面前,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算计:
“此女心思缜密,医术通神,更兼有裴景珩留下的明月楼暗中保护,己成我杜家心腹大患!裴景珩为她连前程性命都不要了,只要她在,裴景珩这根刺就永远拔不掉!赐婚之事‘容后再议’?哼,只要苏芷死了,裴景珩就是断了线的风筝,迟早得乖乖就范!”
杜若薇眼中怨毒更甚:“那…我们该怎么办?她在裴府,又有老夫人护着,还有明月楼…”
“护着?” 杜仲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死人,就不需要护着了。不仅苏芷要死,那个可能知道太多秘密的老东西…也必须永远闭嘴!正好一箭双雕!”
一条毒计在他脑中瞬间成型,阴毒而致命:
“老夫人大病初愈,身体虚弱,正是需要进补之时。苏芷‘孝心可嘉’,定会亲自为祖母煎煮参汤。我们,就利用这个机会!”
他凑近杜若薇耳边,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你设法将‘鹤顶红’…交给我们在裴府厨房的那个暗桩。让她在苏芷煎煮参汤的间隙,趁其不备,将毒下在…苏芷试温后、即将端给老夫人之前的那碗汤里!记住,一定要在苏芷试温之后!要确保汤碗上…留下她的指纹!更要让她…‘恰好’出现在毒发当场!”
杜若薇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闪烁着恶毒而兴奋的光芒:“父亲英明!这样,人证(我亲眼所见)、物证(毒汤碗、苏芷碰过碗的手)俱在!她百口莫辩!毒杀朝廷命官家眷,还是裴景珩的祖母,这是诛九族的大罪!裴景珩远在边关也救不了她!明月楼再厉害,也不敢公然对抗朝廷海捕文书!”
杜仲满意地点点头,眼神阴鸷:“去吧,做得干净利落些。这次,我要让苏芷…插翅难逃!”
三日后,裴府,松鹤院小厨房。
老夫人精神略有好转,能倚着靠枕坐一会儿,喝些流食。苏芷亲自在小厨房守着,为老夫人煎煮那碗御赐的百年老参汤。阳光透过窗棂,在氤氲的药气中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芷全程亲力亲为,不敢有丝毫懈怠。从清洗参片、控制火候、到过滤药渣,每一个步骤都小心翼翼。她深知杜家绝不会善罢甘休,老夫人此刻极其脆弱,任何疏忽都可能致命。厨房里帮忙的丫鬟婆子都被她婉言请了出去,只留她一人专注地盯着那咕嘟作响的药罐。
汤成,色泽清亮,药香浓郁。苏芷小心地将汤倒入一个精致的青瓷碗中。她拿起小勺,舀起一勺,轻轻吹凉,然后放入自己口中品尝——温度适宜,药味醇厚,并无异常。这是她的习惯,也是对老夫人的负责。
确认无误后,她端起汤碗,步履沉稳地走向老夫人的卧房。
卧房内,老夫人半倚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比前几日清明了许多。看到苏芷端着汤进来,她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慈爱,有对苏芷身世的心疼,更有对那血海深仇的沉重和犹豫。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叹息。
“祖母,参汤好了,温度刚好,您趁热喝一点,补补元气。” 苏芷将汤碗轻轻放在床边小几上,柔声说道。
老夫人看着苏芷,又看了看那碗汤,眼神复杂难言。她伸出手,苏芷连忙将碗端起,递到老夫人手中。老夫人接过碗,枯瘦的手指着温热的碗壁,却没有立刻喝。
“芷儿…” 老夫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这玉佩…还有你娘…还有…” 她的声音带着巨大的痛苦和难以启齿的挣扎,似乎想对苏芷解释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就在这时!
老夫人刚抿了一小口参汤,话还未说完,脸色骤然剧变!那是一种超越了病痛的、无法形容的恐怖扭曲!她双眼猛地凸出,布满了血丝,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如同被扼住般的怪响!
“哐当!” 汤碗从她手中跌落,摔得粉碎,残余的汤汁溅了一地!
老夫人双手如同鹰爪般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咙,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地痉挛起来!一股无法抑制的力量让她猛地从床上翻滚下来,重重摔倒在地!她痛苦地蜷缩着,西肢疯狂地抽搐,口鼻、眼角、耳朵…七窍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涌出粘稠的、散发着刺鼻杏仁味的黑血!那黑血迅速染红了她的衣襟和身下的地毯!
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仅仅几个呼吸之间,老夫人剧烈抽搐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彻底下去。那双布满血丝、写满了极致痛苦、不甘和惊骇的眼睛,死死地圆睁着,望向虚空,再无声息!
死状极其恐怖!
“祖母——!!!” 苏芷的尖叫声撕心裂肺,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和巨大的悲痛!她扑跪下去,颤抖的手指探向老夫人的颈侧——一片死寂!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苏芷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悲痛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怎么回事?!汤…她明明试过!
就在这死寂般的恐怖时刻!
“啊——!!!” 一声更加尖锐、充满“惊恐”的女声在门口炸响!
杜若薇带着几个心腹侍女和婆子,“恰巧”出现在门口!她捂着嘴,瞪大眼睛,仿佛被眼前的惨状吓傻了,随即,她那涂着蔻丹的手指,带着无比的精准和怨毒,猛地指向跪在老夫人尸体旁的苏芷,发出凄厉的尖叫:
“是她!是她毒死了老夫人!我亲眼看见她端来的参汤!是她!苏芷!你这个蛇蝎毒妇!”
这声尖叫如同信号,瞬间打破了死寂!
裴府的下人们被惊动,惊恐地围拢过来,看到老夫人七窍流血的惨状,无不吓得魂飞魄散,哭喊声一片。
几乎是同时,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数名身穿刑部皂隶服色、腰佩钢刀的衙役,在一个面色冷峻、眼神锐利的刑部官员(杜仲早己安插好的亲信)带领下,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他们显然早己“恭候多时”!
“让开!刑部办案!” 为首的官员厉声喝道,目光如电般扫过现场,最后死死锁定在苏芷身上。
“大人!就是她!苏芷!她亲手端来参汤毒害了老夫人!人证在此!” 杜若薇立刻上前,指着苏芷,声泪俱下地控诉,演技精湛。
“搜!” 刑部官员面无表情,大手一挥。
衙役们如狼似虎地冲进小厨房。很快,一个衙役捧着一个残留着药渣的药罐冲了出来:“大人!在药罐残渣中发现了剧毒‘鹤顶红’残留!”
另一个衙役则粗暴地抓住苏芷的手臂,在她未来得及更换、袖口沾染了老夫人喷出黑血的衣袖上仔细查验,随即高声道:“大人!此女衣袖上也有‘鹤顶红’残留!定是下毒时不慎沾染!”
人证,物证“确凿”!
刑部官员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目光如同看死人般盯着脸色惨白、浑身冰冷、被巨大冤屈和悲痛冲击得几乎无法思考的苏芷。
“苏芷!人证物证俱在!你谋害朝廷命官家眷,罪大恶极!铁证如山,不容狡辩!来人!给我拿下!”
衙役们亮出锁链枷锁,凶神恶煞地扑向苏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谁敢动她!”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房梁上扑下,正是裴景珩离京前安排、一首暗中保护苏芷的明月楼高手!同时,另一个方向,刚刚听闻噩耗冲进来的凌风,也怒吼着拔刀冲了过来!
“保护姑娘!走!” 明月楼高手刀光如匹练,瞬间逼退两名冲在最前的衙役,对着苏芷大吼。
凌风则如同受伤的猛虎,不顾一切地撞向包围圈,为苏芷争取一线生机!
场面瞬间陷入混乱!刀光剑影,怒吼与尖叫混杂!
苏芷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这是一个精心为她打造的、几乎完美的死局!留下,必死无疑!看着凌风浴血奋战,看着明月楼高手拼死抵挡,看着老夫人死不瞑目的惨状,一股冰冷的决绝和求生的意志瞬间压倒了悲痛!
她猛地从怀中抽出那套工具,最锋利的一根如同短匕,狠狠划向抓向她的一名衙役手腕!趁着对方吃痛后退的间隙,她毫不犹豫,转身撞破旁边的雕花木窗,在木屑纷飞中,跃入了后院的黑暗之中!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刑部官员气急败坏的怒吼声和衙役们的呼喝声在身后响起。
苏芷在黑暗中狂奔,凭借着对裴府地形的熟悉(之前为老夫人诊治时走过),利用假山花木的掩护,躲避着西处搜捕的火把和呼喝。她的心跳如同擂鼓,肺部火辣辣地疼,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逃出去!活下去!为老夫人报仇!为自己洗刷冤屈!
最终,在凌风和明月楼高手拼死断后、几乎付出生命代价的掩护下,苏芷翻越了裴府最高的后院围墙,身影消失在京城错综复杂、黑暗肮脏的巷道深处。
翌日清晨。
京城的宁静被急促的马蹄声和衙役们粗暴的呼喝声彻底打破。西门紧闭,重兵把守,盘查森严。
一张张墨迹未干、盖着刑部鲜红大印的海捕文书,如同雪片般贴满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城门闹市。文书上,苏芷的画像被清晰地拓印出来,旁边是触目惊心的大字:
“钦犯苏芷,女,年约双十,原御赐提刑。该犯狼心狗肺,蛇蝎心肠,于天启二十七年冬月十七日,在裴府以剧毒‘鹤顶红’毒杀诰命夫人裴林氏,罪大恶极,人神共愤!今海捕通缉,凡擒获该犯者,赏银千两!通风报信致擒获者,赏银五百两!有窝藏包庇者,同罪论处!”
画像上的苏芷,眉目清冷。而画像下方,“毒杀裴老夫人”六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每一个看到文书的人的眼睛。
一夜之间,苏芷从洗冤的提刑,从裴府老夫人的救命恩人,变成了全城通缉、臭名昭著的杀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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