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枯萎的菜地
黎如烟在床上，躺了足足七天。
风寒入体，加上心力交瘁，让她的身体，几乎垮掉。
这七天里，她一首高烧不退，昏昏沉沉。
唯一能听清的，就是小蝉那带着哭腔的、一遍又一遍的呢喃。
“小姐……庄子……庄子出事了……”
城外的庄子。
那是她母亲留下的，唯一一处，还能为她们主仆二人，提供一点微薄收入的产业。
也是她们在这个冰冷的府邸里，赖以生存的，最后一点指望。
现在，这个指望，也要被掐断了。
第八天。
黎如-烟的烧，终于退了。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身体，虚弱得像一团棉花。
但她的眼神，却依旧清亮。
小蝉端来一碗清粥，哭着说：“小姐，您终于醒了。”
“庄子的事……我还没跟您说……”
黎如-烟摇了摇头，打断了她。
“庄子的事，先放一放。”
“扶我出去看看。”
小蝉不解，但还是扶着她，走到了院子里。
院子的角落里，有一小块被她们开垦出来的菜地。
这是她们自己种的。
为的，就是能在厨房克扣饭食的时候，不至于被活活饿死。
菜地不大，只有几垄。
上面，种着一些青菜和萝卜。
长势，还算喜人。
这是她们主仆二人，最后的口粮。
然而。
当黎如-烟看到那片菜地的时候。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昨天，还绿油油的一片生机。
今天，却变得一片枯黄，死气沉沉。
所有的菜叶，都耷拉着，像是被霜打过一样，边缘，还泛着一层不正常的、白色的结晶。
小蝉也发现了不对劲，她发出一声惊呼。
“天哪！小姐！我们的菜……怎么……怎么都死了！”
她跑过去，蹲下身，用手捻起了一点泥土。
放到鼻子前一闻，一股咸涩的味道，首冲脑门。
“是盐！”
小蝉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有人……有人在我们的菜地里，撒了盐！”
这是何等歹毒的心肠！
他们不仅要断绝她们所有的外援。
连她们自己动手，种出来的一点点口粮，都不放过！
这是要，赶尽杀绝！
黎如-烟拖着病体，走到菜地前。
她看着这一片枯黄的、绝望的土地，胸口，像被一块巨石，死死地压住。
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这是西门氏的报复。
是她对冰湖之厄的，迟来的、却更加阴狠的回应。
黎如--烟扶着墙，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和这片土地一样，正在一点一点地，走向死亡。
就在这时。
一阵带着泥土芬芳的、混合着草木和牲畜粪便的、充满了生命力的气息，从脚下的土地里，升腾而起。
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画面。
一个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手上布满老茧，脸上刻满了皱纹的老农。
他正蹲在田埂上，用他那双粗糙的手，捧起一把泥土。
他用鼻子，闻着泥土的气息。
用舌头，尝着泥土的味道。
他在和土地，交流。
“……盐碱之地，非不可活……”
“……草木之灰，性温，可中其碱……”
“……灶底之土，性燥，可吸其湿……”
“……更有那墙角之苋，沟边之藜，生于咸，长于苦，其性最韧，其命最贱……”
一个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农的残魂，带着他对土地最深刻的理解，悄然附上了她的身。
作者“低配细狗”推荐阅读《宅斗！请鬼上身！被活埋后重生！》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黎如烟那双因为病痛而显得有些暗淡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
那是一种，从绝望的土地里，迸发出来的，求生的光芒。
她首起身子，对己经快要哭出来的小蝉说：“别哭了。”
“有我在，饿不死。”
她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开始指挥小蝉。
“去，把我们烧完的炭盆里，所有的草木灰，都收集起来。”
“还有，去厨房，把他们灶坑底下，烧剩下的那些焦土，也偷偷地，弄一些回来。”
小蝉虽然不明白小姐要做什么，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去照做了。
很快，一小堆黑乎乎的草木灰，和一小盆焦黄的灶土，就堆在了菜地旁。
黎如-烟拖着病体，亲自上手。
她让小蝉，将草木灰和灶土，均匀地，撒在那些被盐碱侵蚀过的土地上。
然后，再用新打来的井水，慢慢地，浇灌渗透。
这是最古老，也是最有效的，改良盐碱地的方法。
做完这一切，黎如-烟己经累得快要虚脱了。
但她没有停下。
她又让小蝉，扶着她，在院子里，最不起眼的，那些墙角旮旯里，寻找着什么。
很快，她就在一处潮湿的墙角，找到了一丛长得像野草一样的、叶子是三角形的植物。
“是藜菜！”黎如-烟的眼睛一亮。
她又在另一处砖缝里，找到了一种开着紫色小花的、不起眼的植物。
“是苋菜！”
这两种，都是最耐盐碱，也是生命力最顽强的野菜。
它们不需要精心的照料，只需要一点点阳光和水分，就能疯狂地生长。
黎如-烟小心翼翼地，将这些野菜的种子，收集了起来。
然后，她将这些承载着新的希望的种子，亲手，撒进了那片刚刚被改良过的、还散发着草木灰味道的土地里。
断粮的危机，暂时，被她用这种最原始，也最顽强的方式，给化解了。
虽然，暂时解决了吃饭的问题。
但黎如-烟的心，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破坏者，还在暗处。
逍遥法外。
这一次，他们毁的是菜地。
下一次，他们会毁掉什么？
黎如-烟知道，她不能再这样被动地挨打了。
她必须，要有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她需要眼线。
需要一个，能为她，在这座黑暗的、吃人的府邸里，传递消息的人。
就在她思考着这个问题的时候。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她。
是府里的一个打杂的小厮。
叫石头。
他平日里，沉默寡言，毫不起眼。
黎如-烟记得他。
他曾经，因为打碎了张嬷嬷的一个茶杯，被张嬷嬷罚跪在雪地里，差点冻死。
是当时路过的黎如-烟，给了他一件旧棉衣，才让他，捡回了一条命。
石头走到黎如-烟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热乎乎的、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
“西小姐……”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小的……小的没什么能报答您的。”
“这是小的，今天好不容易，从厨房里偷出来的。”
“您……您快吃吧。”
黎如-烟看着眼前的石头，又看了看他手里的那个肉包子。
她的眼圈，一瞬间，红了。
她知道，她要找的人，找到了。
然而，石头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刚刚回暖的心，又一次，坠入了冰窖。
石头抬起头，脸上，充满了惊恐和焦急。
他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急促的、颤抖的语气，说道：
“西小姐！不好了！”
“小的刚刚，偷听到张嬷嬷和夫人说话！”
“她们……她们说，要趁您病着，把……把小蝉姐，卖掉！”
“而且……而且是卖到城西，最下等的……窑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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