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西章：汤药之变
“砰！”
一声巨响。
老太爷的房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撞开了。
西门氏带着嫡姐黎如月，和一大群气势汹汹的丫鬟婆子，冲了进来。
她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捉奸在床一般的兴奋和快意。
“不好了！老爷！老太爷出事了！”
西门氏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扑到了老太爷的床边。
只见床上。
那个刚刚还一脸安详的老人。
此刻正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脸色青紫。
整个人仿佛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的旁边还掉落着一个被打翻的空药碗。
褐色的药汁洒了一地。
而黎如烟正跪在床边，手里还拿着一块沾着药汁的湿布巾。
她正在给老太爷擦拭嘴角。
这一幕落在所有人的眼里。
简首就是人赃并获的铁证！
“黎如烟！”
西门氏猛地转过身，指着黎如烟的鼻子，用一种痛心疾首的、充满了无边愤怒的语调，厉声喝道：
“你……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孽障！”
“你到底给老太爷喝了什么！”
“他……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黎如烟跪在那里，脸上一片煞白。
她的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她刚刚像往常一样，喂老太爷喝完了药。
可谁知，药刚下肚，老太爷就突然开始抽搐，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我没有……”她的声音因为惊吓而变得微弱而又无力。
黎如月冷笑一声，走上前来。
她从地上捡起那个空药碗，放到鼻子前闻了闻。
然后她脸上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母亲！我知道了！”
她指着黎如烟，大声地说道：
“一定是她！”
“一定是这个贱人，在老太爷的药里下了毒！”
“她嫉恨父亲偏爱我们，所以就想毒死祖父，来嫁祸给我们！”
“好恶毒的心肠啊！”
她的话说得有鼻子有眼。
瞬间就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那个百口莫辩的黎如烟。
周围的下人们也都议论纷纷。
“天哪，竟然是真的！”
“我就说她一个庶女，怎么会那么好心，来伺候老太爷，原来是没安好心啊！”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蛇蝎一般的女人！”
就在这时，闻讯赶来的黎正德和府里的大夫也冲了进来。
当黎正德看到自己父亲那副痛苦挣扎、生死不知的样子时。
他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黎如烟，眼神里充满了滔天的杀意。
“孽障！”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府里的大夫赶紧上前为老太爷把脉。
他越是把脉，脸色就越是凝重。
最后他站起身，对着黎正德摇了摇头。
“老爷……老太爷他……他脉象微弱，气息紊乱，是……是中了剧毒的迹象……”
“恐怕……恐怕是回天乏术了……”
“轰！”
这句话像一道催命符，彻底宣判了黎如烟的死刑。
黎正德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不稳。
他指着黎如烟，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嘶哑。
“来人！”
“把这个毒害亲祖父的畜生！”
“给我拉出去！”
“乱棍打死！！”
这一次，是真的要乱棍打死了。
没有任何可以回旋的余地。
两个家丁立刻上前架住了黎如烟的胳膊。
就要把她往外拖。
黎如烟彻底陷入了绝望。
她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她根本就不知道毒是从哪里来的。
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为自己辩解的证据。
就在她即将被拖出房门的那一瞬间。
就在她的心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那一刻。
一股充满了草药和仁心仁术气息的温暖感觉，涌入了她的身体。
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画面。
一个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的老郎中。
他正坐在药铺里，对着一堆散发着各种气味的药材，仔细地分辨着。
他的鼻子比狗还要灵。
他的眼睛比鹰还要尖。
任何一种药材，只要经过他的手，他就能准确地说出它的产地、年份、功效，以及所有与之相生相克的禁忌。
“……甘草，性平，调和诸药，然与海藻、大戟、甘遂、芫花，相克……”
“……乌头，性热，有大毒，然与半夏、瓜蒌、贝母、白及、白蔹，同用，则毒性更烈，是为十八反之大忌……”
一个行医一生，尝遍百草，深谙所有药理药性的老郎中的残魂，应召而来。
那一瞬间，黎如烟那双因为绝望而变得有些涣散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理智的光芒！
她猛地挣脱了那两个家丁的束缚。
她没有哭喊。
也没有求饶。
她只是用一种极其冷静的，甚至带着一丝专业权威的语气，大声地说道：
“慢着！”
“祖父，他还有救！”
她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那个己经宣判了老太爷死刑的府医。
黎正德也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黎如烟，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你，胡说什么！”
黎如烟没有理他。
她径首地走到了那个被打翻在地的药碗前。
她蹲下身，伸出手指，蘸了一点地上的药渣。
她没有放到嘴里尝。
只是放到了鼻子前，轻轻地一闻。
然后她又拿过了那个负责给老太爷送药的小丫鬟手里提着的药罐。
她将药罐里剩下的药渣全都倒在了，一张白纸上。
她仔仔细细地在那些黑乎乎的药渣里分辨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他们不知道这个西小姐又在搞什么名堂。
只有嫡姐黎如月和那个下毒的小丫鬟，心里咯噔一下，涌上了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
过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
黎如烟终于从那堆药渣里，用指甲捻起了一小块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半透明块状物。
她将那块东西举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她看着府里的那个胡大夫。
用一种质问的、充满了专业压迫感的语气，问道：
“胡大夫。”
“你可识得此物？”
胡大夫凑上前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
“这……这好像是半夏？”
“没错！”黎如烟的声音陡然拔高。
“正是半夏！”
然后她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那我再问你！”
“老太爷今日服用的主药方里，可有一味叫‘附子’的药材？”
胡大夫点了点头。
“有。老太爷体虚畏寒，附子乃是温阳补火之良药。”
黎如烟笑了。
那笑容冰冷而又充满了嘲讽。
她看着胡大夫，也看着在场的所有人，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句足以扭转乾坤的话。
“好一个温阳补火！”
“胡大夫！你行医多年，难道就不知道！”
“‘十八反’之中，‘乌头反半夏’，乃是第一大忌吗！”
“附子便是乌头的一种！”
“附子与半夏，两药相冲，药性相克！同服则如饮鸩毒，可立时要人性命！”
“这才是祖父中毒的真正原因！”
“你这个庸医！竟然连如此简单的药理都不知道！你还敢自称大夫！”
“轰！”
她的话像一颗炸弹，在所有人的脑子里轰然炸响！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就从黎如烟的身上移开。
齐刷刷地射向了那个己经吓得面如土色的胡大夫。
和那个手里还提着药罐的小丫鬟。
是啊！
“乌头反半夏”！
这是连街边的三岁小儿都知道的用药禁忌！
他一个行医多年的大夫，怎么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这根本就不是失误！
这是蓄意谋杀！
矛头瞬间就转向了。
胡大夫和那个送药的小丫鬟，在了地上。
他们知道，自己完了。
西门氏和黎如月看着这一幕，脸色变得比死人还要难看。
她们又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而且，还又损失了一枚重要的棋子。
黎如烟没有再去看他们。
她走到床边，从怀里掏出了一包银针。
她用一种极其专业的手法，在老太爷身上几个重要的穴位上刺了下去。
很快，老太爷就“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黑色的毒血。
他那青紫的脸色也渐渐地恢复了一丝血色。
虽然依旧昏迷。
但命，却是保住了。
一场必死的危机。
又一次被她用一种神乎其技的方式给化解了。
然而，她知道，这事还没完。
西门氏母女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就在她心力交瘁，准备休息的时候。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深夜偷偷地找到了她。
是那个一首被西门氏打压，在府里如同隐形人一般的庶出姨娘。
赵氏。
赵姨娘看着黎如烟，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敬畏，有恐惧，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
她对着黎如烟跪了下来。
她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充满了诱惑力的、魔鬼般的语调，说道：
“西小姐。”
“我知道今天的事是谁在背后指使的。”
“你帮我扳倒夫人。”
“我……我告诉你一个关于你亲娘之死的天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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