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求子之计
夜，很静。
静得能听到灯花爆开的“噼啪”声。
黎正德就那么站在黎如烟的身后。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投入了这死水一般的夜色里。
激起了无边的波澜。
“你……有没有办法，让你那个不得宠的赵姨娘……”
“……怀上一个儿子？”
黎如烟缝补着画卷的手，猛地停住了。
她缓缓地抬起头。
看着那个站在她身后，神情复杂，眼神里充满了算计和期许的男人。
她的父亲。
那一瞬间，她的心里涌上的不是激动，也不是欣喜。
而是一种彻骨的、冰冷的悲哀。
她知道黎正德这句话的意思。
他终于要对西门氏动手了。
但他不敢自己动手。
他要扶持一个庶子。
来制衡西门氏和她那个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嫡子黎子瑞。
他要用一个新的棋子。
来打破后宅里这早己失衡的权力格局。
而赵姨娘和她肚子里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
就是他选中的那枚棋子。
至于自己，则是那个负责将这枚棋子推上棋盘的执棋人。
何其讽刺。
何其可悲。
他终究还是那个自私自利，将所有人都当成他权力游戏中，可以随时牺牲的棋子的黎正德。
他从来都没有变过。
黎如烟的心里冷笑一声。
但她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的表情。
她站起身，对着黎正德盈盈一拜。
“父亲……”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女儿……女儿不明，父亲此言，何意……”
黎正德看着她那双清澈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他知道，她懂。
他叹了口气。
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疲惫和无奈。
“如烟，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有些话，为父不必说得太明。”
“这个家，病了。”
“病得很重。”
“再这么下去，迟早要出大事。”
他看着黎如烟，眼神里充满了，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为父需要一个新的平衡。”
“而你和你那个赵姨娘，就是打破这个平衡的关键。”
“这件事若是成了。”
“为父保证，以后在这府里，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们姐弟。”
“你的婚事，我也必将为你寻一门最好的亲事。”
他在画饼。
在给她许下一个美好的未来。
黎如烟听着，心里却只觉得好笑。
但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一个能让她从被动挨打，转向主动出击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不能错过。
她对着黎正德重重地跪了下去。
“女儿明白了。”
她的声音充满了，一种临危受命的悲壮。
“女儿愿为父亲分忧。”
“只是……”她的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
“只是，这生儿育女之事，关乎天命，非人力所能强求……”
“女儿，怕……”
黎正德打断了她。
“我不要你，怕。”
“我只要你，去做。”
“用你所有的办法。”
他死死地盯着黎如烟。
“我只要结果。”
说完，他便拂袖离去。
留给黎如烟的，是一个冰冷的、充满了压力的背影。
和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让一个多年不孕，又不得宠的姨娘，在短时间内怀上一个儿子。
这简首是天方夜谭。
更何况，这件事还必须在西门氏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行。
一旦被她发现。
那等待着赵姨娘和自己的，就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黎如烟感觉自己又一次走在了悬崖的钢丝上。
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就在她感到压力山大的那一瞬间。
一股充满了药草和脉象变化的、温和而又充满了生命气息的感觉，涌入了她的身体。
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画面。
一个穿着青布长衫，气质儒雅，正在为一个面色蜡黄的不孕妇人切脉的中年男子。
他的手指搭在妇人的手腕上，双目微闭。
仿佛在倾听妇人身体里最细微的声音。
“……夫人脉象细弱，乃是宫寒之兆……”
“……女子之体，如土地，土地不肥，何以生根发芽？”
“……欲求子，必先调其母体，补其气血，暖其宫巢……”
“……此方名曰‘暖宫散’，以艾叶、当归、川芎……温补为主，无需虎狼之药，只需徐徐图之……”
一个在民间被誉为“送子观音”，精通所有妇科杂症的妇科圣手的残魂，应召而来。
那一瞬间，黎如烟的脑子里，那些关于女子身体和生儿育女的所有的秘密，都变得清晰无比。
她对如何让一个女人怀孕。
甚至是如何提高生儿子的几率。
都有了一种近乎于神明的掌控力！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自信的笑容。
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二天。
她就将赵姨娘请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她没有给她开任何猛药。
她只是为她制定了一份详细到了极致的食谱。
和一份同样详细的作息时间表。
“姨娘，从今天起，你什么都不要想。”
“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做。”
“早上卯时，必须起床，在院子里慢走半个时辰。”
“早饭必须喝我让小蝉给你送去的，那碗加了红枣和枸杞的小米粥。”
“午饭多吃黑豆和羊肉。”
“晚上亥时之前，必须上床睡觉。”
“睡前用我给你的那个加了艾叶和生姜的药包，泡脚半个时辰。”
赵姨娘看着黎如烟那张充满了自信的、专业的脸。
心里虽然将信将疑。
但还是决定死马当活马医。
她开始严格地按照黎如烟的吩咐，调理自己的身体。
与此同时。
黎如烟也开始执行她计划的第二步。
她通过小厮石头，将黎正德最近半个月的所有的行程安排，都弄到了手。
他什么时候会去书房。
什么时候会去花园。
什么时候会路过，后宅的哪一条路。
她都了如指掌。
然后她又开始教赵姨娘一些东西。
比如如何，在花园里“偶遇”老爷。
如何在他路过的时候“不小心”掉落一方带着淡淡清香的手帕。
如何在他烦闷的时候，弹奏一曲他最喜欢的小调。
她，在为赵姨娘制造无数次的“偶遇”。
和无数次的重新吸引黎正德注意力的机会。
这一切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西门氏根本就没有任何察觉。
她只以为赵姨娘是在府里闲逛。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
赵姨娘的身体在黎如烟的精心调理下，变得越来越好。
她的气色红润了。
她的手脚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冰冷了。
而她和黎正德“偶遇”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黎正德也渐渐地重新注意到了这个曾经被他冷落了多年的温柔女人。
他开始偶尔会去赵姨娘的院子里坐一坐，喝杯茶。
终于。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在黎如烟精确地算出了赵姨娘的排卵期之后。
她又一次为他们制造了一场最完美的“偶遇”。
那天晚上，黎正德因为朝堂上的事，心烦意乱，在后花园里喝闷酒。
而赵姨娘则“恰好”穿着一身最能凸显她温柔气质的月白色长裙，提着一盏灯笼，去花园里“赏月”。
接下来的一切都水到渠成。
那天晚上，黎正德留宿在了赵姨娘的房里。
一个月后。
赵姨娘在所有人的震惊目光中。
被府里的大夫诊出了喜脉。
她怀孕了。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弹，彻底引爆了黎府的后宅。
西门氏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气得当场就砸了满屋子的名贵瓷器。
她做梦也想不到。
赵姨娘那个被她踩在脚底下十几年，连个屁都不敢放的贱人。
竟然会怀孕！
她更想不到。
这一切的背后，都站着一个她最恨之入骨的人。
黎如烟。
她看着因为怀孕而变得容光焕发的赵姨娘。
又看了看那个因为即将再次当爹而显得心情不错的黎正德。
一股无法遏制的滔天的嫉妒和怒火，在她的心里疯狂地燃烧。
她绝对不能让赵姨娘生下这个孩子！
尤其是，一个儿子！
她对着自己的心腹嬷嬷，下达了一个充满了恶毒和杀意的命令。
“去！”
“给我找个由头！”
“就说赵氏那个贱人，冲撞了神灵！”
“把她给我关到城外的家庙里去！”
“我要让她在那里悄无声息地一尸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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