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二章：花宴之厄
宫中花宴，这是整个大周所有未出阁贵女们一年一度最重要的社交场合。
其重要程度甚至超过了上元灯会。
因为能参加这场花宴的，不仅仅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王公贵族，甚至连宫里的几位没有子嗣的高位嫔妃也会出席。
名为赏花，实为相看。
它是所有贵女削尖了脑袋都想挤进去的名利场。
也是所有家族用来展示自己实力和联姻的最佳舞台。
往年这种场合，黎如烟一个不受宠的庶女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但今年，西门氏却“大发慈悲”地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赏”给了她。
其用心昭然揭示，就是要让她在这个全天下最顶级的权贵圈子里当众出丑。
让她成为所有人鄙夷和嘲笑的对象。
让她那刚刚有了一点好转的名声，彻底烂穿地心。
小蝉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小姐！这可怎么办啊！”
“这摆明了就是夫人和大小姐给您设下的一个陷阱啊！”
“您根本就没有一件能穿得出去的像样的礼服！”
“到时候您要是穿着这身‘惜福衣’去，那……那还不被全京城的人给笑死啊！”
黎如烟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虽然清秀，却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略显苍白的脸，心里一片冰冷。
她知道小蝉说的都是事实。
但她能不去吗？
不能。
这是西门氏以主母的身份下达的命令。
她不去就是忤逆。
西门氏正好可以借此大做文章。
所以她必须去。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得硬着头皮去闯。
接下来的几天，黎如烟将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
甚至还将老夫人赏赐的那支银簪给当了，凑了二十两银子。
她求了那个对她心怀感激的管账小子帮忙，从外面买回来一匹虽然不是顶级但也还算得上台面的云锦。
然后她又熬了好几个通宵，将她那堪比宫廷绣娘的绝顶手艺发挥到了极致。
亲手为自己缝制了一件款式虽然简单，但却异常精致典雅的湖绿色长裙。
花宴当天，黎如烟看着那件自己亲手缝制崭新的礼服，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
至少在衣着上她不会丢人现眼了。
然而她还是太天真了。
她低估了黎如月那毫无下限的恶毒。
就在她准备换上礼服出门的时候，嫡姐黎如月带着她的丫鬟“恰好”路过了她的院子。
“哟，西妹妹，这是要去参加宫宴啊？”
黎如月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
“姐姐特意来看看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她说着就自顾自地走进了黎如烟的房间。
她的目光一眼就看到了那件挂在衣架上的湖绿色长裙。
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哎呀，妹妹这件衣服可真漂亮。”
她伸出手假装要去抚摸那件衣服。
然后她的指甲里一根早就藏好的细小的针悄悄地滑了出来。
她只是“不小心”在裙摆上轻轻地一划。
“嘶啦——”
一声极其轻微的布料撕裂的声音响起。
那件黎如烟熬了好几个通宵才缝制好的礼服。
从裙摆到腰身，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狰狞的口子。
彻底毁了。
“哎呀！”
黎如月发出一声夸张的假惺惺的尖叫。
“看我这笨手笨脚的！”
“妹妹，你这衣服的料子也太不结实了吧！”
“姐姐不是故意的，你可千万别怪我啊。”
她嘴上说着抱歉，但眼睛里却充满了得意的快意的笑容。
小蝉看着那件被毁掉的礼服，气得浑身发抖，眼泪都流了下来。
“你……你们！”
黎如烟看着那道狰狞的裂口，心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黎如月是故意的。
但她无可奈何。
黎如月毁了她的礼服，还觉得不够。
她在转身离开的时候又“不小心”撞了一下桌子。
桌子上那张金灿灿的、代表着入场资格的花宴请柬悄无声息地落入了她的袖中。
做完这一切，她才心满意足地带着人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一件被毁掉的礼服。
和一个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的黎如烟。
没有礼服她会成为笑柄。
没有请柬她连宫门都进不去！
甚至还会被当成意图混入宫闱的刺客给当场抓起来！
这才是黎如月真正的杀招！
小蝉彻底绝望了。
“小姐……怎么办……”
“礼服毁了……”
“请柬也没了……”
“我们……我们去不了了……”
黎如烟站在那里，沉默了很久。
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
她知道她又一次被逼到了悬崖的边缘。
去是死。
不去也是死。
难道这一次真的在劫难逃了吗？
就在这时，一阵充满了规矩和仪态的、仿佛来自紫禁城深处的森严气息涌入了她的身体。
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画面。
一个穿着深色宫装、面容肃穆、不苟言笑的中年女官。
她正站在皇后的身边，处理着后宫里各种复杂而又棘手的人情世故。
她的脑子里装着整个京城所有王公贵族的人脉关系图。
她知道谁和谁是盟友。
谁和谁是死敌。
她也知道哪位娘娘最重信义。
哪位娘娘最念旧情。
“……德妃娘娘出身江南林家，其父曾受黎家外祖大恩……”
“……娘娘平生最重信义二字，有恩必报……”
“……此簪乃是当年黎家外祖母所赠之物，娘娘是认得的……”
一个在后宫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深谙所有人情世故的宫廷女官的残魂应召而来。
那一瞬间，黎如烟那双因为绝望而变得有些暗淡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了一股璀璨的智慧光芒！
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一个能让她在这个死局之中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唯一办法！
她从自己的首饰盒里拿出了一支最普通的、毫不起眼的银簪。
那是上次在老夫人寿宴上，德高望重的老夫人当众赏赐给她的。
虽然不值钱，但它却代表着一种身份的认可。
她将那支银簪紧紧地握在手里。
然后她穿上了自己那件最朴素的半旧的蓝色衣裙。
她对着己经目瞪口呆的小蝉说道：“走。”
“我们去皇宫。”
皇宫门口戒备森严。
当黎如烟这个穿着朴素、又拿不出请柬的女子出现的时候，立刻就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守门太监给拦住了。
“站住！”
“什么人！胆敢擅闯宫门！”
一个太监尖着嗓子喝道。
黎如烟不卑不亢，对着他盈盈一拜。
“公公，小女子乃是侍郎府西小姐黎如烟。”
“今日是来参加宫中花宴的。”
那个太监斜着眼睛打量了她一番，不屑地冷笑一声。
“侍郎府的？请柬呢？”
黎如烟摇了摇头。
“小女子不慎将请柬遗失了。”
“遗失了？”那个太监的笑声更加尖利了。
“好一个‘遗失了’！”
“我看你分明就是想混进宫里图谋不轨的刺客！”
“来人啊！把这个刺客给我抓起来！”
几个太监立刻就要上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黎如烟高高地举起了手里那支银簪。
她对着那个为首的太监不急不缓地说道：“公公，且慢。”
“小女子虽然遗失了请柬，但有信物在此。”
她将那支银簪递了过去。
“烦请公公将此簪交予宫中的德妃娘娘。”
“就说黎家故人之女在外求见。”
“此簪乃家祖母所赠，是唯一的信物。”
那个太监看着那支普普通通的银簪，脸上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但他看着黎如烟那双平静的、充满了自信的眼睛，又不敢怠慢。
毕竟这牵扯到了宫里的德妃娘娘。
万一是真的，那他可吃罪不起。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那支银簪。
“你在这里等着！”
“咱家去去就回！”
他拿着银簪匆匆地进了宫。
没过多久，他就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倨傲和不屑。
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恐和谄媚。
他对着黎如烟“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小……小姐！不！姑奶奶！”
“是奴才有眼不识泰山！是奴才狗眼看人低！”
“德妃娘娘有令，请……请您立刻进去！”
紧接着，从宫门里走出来一个穿着体面的掌事宫女。
她对着黎如烟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黎小姐，娘娘在里面等您很久了。”
这一幕首接把在场所有等着看好戏的人都给看傻了。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个穿着朴素、连请柬都没有的庶女，竟然能惊动宫里的德妃娘娘！
而且还是派了掌事宫女亲自出来迎接！
这……这到底是什么背景！
黎如烟在所有人震惊的、不可思议的目光中。
昂首挺胸地走进了那扇对她来说本该是地狱之门的皇宫大门。
她虽然穿着朴素，但因为得了德妃的青眼，反而没有任何人敢小觑她。
黎如月的_所有算计_再一次落空。
她不仅没有让黎如烟当众出丑，反而还因为“苛待姐妹”的名声在那些贵女圈里传开。
被所有人看轻。
然而，黎如烟的麻烦还远远没有结束。
就在她刚刚走进花宴的那一刻，一个充满了嚣张和淫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是那个京城里有名的恶霸，西门国舅的宝贝儿子，西门大官人。
他看上了黎如烟那清丽脱俗的容貌。
他摇着扇子，一摇三晃地走了过来。
当着所有人的面，用一种极其轻佻的语气调戏道：“哟。”
“这是哪来的小美人啊？”
“长得还真水灵。”
“来，开个价。”
“跟爷回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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