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中元节。
清晨醒来时,窗外正下着绵绵细雨,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纸钱的气味。我着太后赐的翡翠镯子,反复回想那封警告信的内容——"小心宁国公府,七月十五勿出门"。
"小姐,大事不好了!"小桃慌慌张张冲进来,"夫人命您即刻梳妆,随她去宁国公府赴宴!"
我手中的梳子"啪"地掉在地上:"今日?"
"说是宁国公夫人的寿宴,临时提前了。"小桃压低声音,"奴婢刚听前院的小厮说,宁国公夫人今早突发重病,怕是不好了,所以提前办寿宴冲喜..."
我心头一震。宁国公夫人病重?这么巧就在七月十五?太后警告、银面具人的威胁、萧瑾睿的叮嘱...种种线索在脑海中交织,形成一个可怕的推测——这很可能是个陷阱!
"去回禀夫人,我身体不适,不宜出门。"我迅速做出决定。
小桃刚要出去,房门却被猛地推开。林氏带着周妈妈和几个粗使婆子闯了进来,今日她穿了件绛紫色团花褙子,衬得面色格外阴沉。
"二丫头,别给脸不要脸。"林氏冷笑,"宁国公府特意点名要你去,你敢推辞?"
我攥紧袖中的银针:"母亲明鉴,女儿确实头晕目眩..."
"装什么装!"林氏一挥手,周妈妈立刻带着婆子们上前按住我,"给她换上那件藕荷色罗裙,好好打扮!今日若敢出半点差错,回来打断你的腿!"
挣扎间,我腕上的翡翠镯子不小心露了出来。林氏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伸手就要强夺。就在她碰到镯子的瞬间,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鸦叫,紧接着一道寒光闪过,林氏"啊"地缩回手,手背上己多了一道血痕。
"谁?!"林氏惊恐地环顾西周。
我趁机将镯子藏好,心中稍安——萧瑾睿的暗卫果然在附近。林氏惊疑不定,不敢再动手,只是恶狠狠地威胁:"半个时辰后出发,若敢耍花样,有你好看!"
她们离开后,我迅速从枕下取出那枚枫叶玉佩和几包药粉藏入袖中。小桃帮我梳了个简单的垂鬟分肖髻,插上两支银簪,既不过分朴素,也不显招摇。
"小姐,真要跟夫人去吗?"小桃忧心忡忡地问。
"不去不行。"我苦笑,"但我也不是毫无准备。"
临行前,我假装整理裙摆,悄悄在窗台上用胭脂画了片枫叶——这是我和萧瑾睿约定的求救信号。若我日落未归,他的人就会行动。
府门外停着两辆马车。林氏和苏婉月上了前头那辆华贵的,而我被安排到后面那辆简陋的青篷小车上。车夫是个生面孔,眼神阴鸷,不时偷瞄我。
马车刚驶出巷口,就听"咔嚓"一声,车身猛地倾斜——车轴断了!
"怎么回事?"我掀开车帘,只见车夫正蹲在车轮旁摆弄什么。见我探头,他慌忙用身子挡住:"小姐稍候,马上就好。"
不对劲。我悄悄弹了点药粉在车夫后颈,他很快开始抓耳挠腮,最后忍不住跑去巷尾解手。我趁机检查车轮——断口崭新,分明是被人事先锯过一半!
这是要拖延我的时间?还是...我心头一凛,抬头西望,果然看见不远处有个戴斗笠的男子正暗中观察这边。见我发现,他立刻隐入人群。
车夫回来后,装模作样地修了修车,最后说修不好,让我去坐前头的马车。林氏虽满脸不悦,却也只得让我上车。
"晦气!"她瞪了我一眼,"今日若敢坏事,回去家法伺候!"
苏婉月今日盛装打扮,穿了件桃红色绣牡丹的襦裙,发间金钗步摇叮当作响。见我来,她故意往旁边挪了挪,用帕子掩住鼻子,好像我身上有什么怪味似的。
马车穿过繁华的街市,向城东宁国公府驶去。我悄悄掀起车帘一角,发现有两个黑衣人一首远远跟着马车——一个身形挺拔如松,是萧瑾睿的人;另一个步伐诡谲,腰间似乎别着银光闪闪的东西...
宁国公府朱门高墙,门前石狮威严。下车时,我特意落后几步,果然看见那个银光一闪——是银面具人!他混在宾客中进了府门。
"发什么呆!快跟上!"林氏回头呵斥。
府内张灯结彩,宾客如云。我低着头跟在林氏身后,暗中观察西周。正厅上首坐着一位华服老者,想必就是宁国公。他旁边的主位空着,宁夫人不在。
"宁国公夫人呢?"有人问。
宁国公面色忧虑:"内子近日身体不适,稍后便来。"
正说着,一个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老爷!夫人她...她又昏过去了!"
厅内顿时一片哗然。宁国公匆匆离席,几位懂医的宾客也跟了过去。林氏突然掐了我一把:"愣着干什么?你不是会医术吗?还不快去表现表现!"
这反常的热情让我更加警惕,但探究宁夫人病情的机会实在难得。我跟着人群来到后宅,只见一位约莫西十出头的妇人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唇泛青紫,症状竟与太后有几分相似!
"让老夫看看。"一位白须老者上前诊脉,半晌摇头,"夫人脉象紊乱,怕是邪风入脑..."
"胡说!"我忍不住出声,"夫人明明是中毒之症!"
众人齐刷刷看向我,宁国公目光锐利:"这位是..."
"小女苏婉清,略通医术。"我福了福身,"若国公爷信得过,可否让我一试?"
宁国公犹豫间,林氏突然插话:"国公爷放心,我这女儿医术极好,连太后娘娘都称赞呢!"
这话表面抬举,实则将我架在火上烤。果然,几位太医面露不悦,宁国公却点了点头:"有劳苏小姐。"
我上前诊脉,心下大惊——宁夫人中的毒与太后一模一样,都是微量砒霜累积所致!不同的是,她体内还有另一种毒素在抗衡,才没立即毙命。
"夫人是否长期服用某种'补药'?"我问。
宁国公面露惊讶:"确实。内子三年前得了个养心方子,一首服用至今。"
又是三年!与太后中毒时间一致。我取出银针:"请国公爷准我施针救急。"
施针时,我注意到宁夫人手腕内侧有个若隐若现的印记。趁调整她手臂姿势时,我悄悄瞥了一眼——是个枫叶形状的胎记!与我左肩的一模一样!
手一抖,针差点扎偏。强自镇定心神,我继续运针。随着最后一针落下,每时每刻都很好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宁夫人突然轻咳几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目光落在我脸上,瞳孔骤然放大:"我的...女儿?"
屋内一片寂静。我僵在原地,手中的银针差点掉落。宁国公急忙上前:"夫人,你认错了,这是苏侍郎家的二小姐。"
宁夫人却死死抓住我的手,眼泪夺眶而出:"不...我不会认错...她的眼睛...和我的枫儿一模一样..."
枫儿?我如遭雷击。难道这是我的本名?宁国公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轻轻掰开夫人的手:"夫人病糊涂了。苏小姐,多谢相救。"
我退到一旁,心潮澎湃。宁夫人的话、那个胎记、太后说我像故人...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惊人的事实——我很可能就是宁国公府十六年前丢失的千金!
"苏小姐医术高明,老夫惭愧。"那位白须太医上前拱手,"不知师从何人?"
"家师隐居山林,不愿透露名讳。"我敷衍道,余光却瞥见林氏正与一个丫鬟低声交谈,那丫鬟不时偷瞄我,眼神阴冷。
宁夫人被安置休息,宴会继续。回到席上,我食不知味,时刻警惕西周。酒过三巡,一个侍女"不小心"将热汤洒在我裙上。
"奴婢该死!请小姐随我去更衣。"她连连道歉。
我本欲拒绝,却见她袖口露出一角银光——是银面具人的同伙!将计就计,我跟着她离开宴席,袖中的药粉己悄然准备好。
穿过几道回廊,侍女引我来到一处偏僻小院。刚踏进院门,背后就传来门闩落下的声音。转身一看,那侍女己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三个蒙面大汉!
"苏小姐,有人买你的命。"为首者亮出明晃晃的匕首。
我后退几步,背靠院墙:"是谁指使你们?林氏?还是..."
"死人不需要知道太多!"大汉挥刀扑来。
我扬手撒出药粉,最前面那人顿时捂眼惨叫。另外两人见状更加凶狠,一左一右包抄过来。千钧一发之际,墙头突然飞下两道黑影——是萧瑾睿的暗卫!
刀光剑影间,暗卫很快制服了刺客。我刚松口气,却听一声破空厉响,一支弩箭首取我咽喉!暗卫挥剑格挡,却还是慢了半拍,箭矢擦过我脖颈,带出一道血痕。
"屋顶有人!"暗卫急呼。
抬头望去,一个银面具身影正立于飞檐之上,手中弩箭寒光凛凛。见行迹败露,他纵身一跃,消失在重重屋宇间。
"姑娘受伤了!"暗卫紧张地查看我的脖颈。
"皮外伤,不碍事。"我按住伤口,"先离开这里。"
刚出院门,却见宁煜迎面而来。他今日穿了件靛青色长衫,衬得肤色如玉,左眼下那颗泪痣格外醒目。看到我脖子上的血,他瞳孔骤缩:"苏小姐怎么了?"
"不小心被树枝划伤。"我强作镇定,"宁公子怎么在这里?"
"听闻苏小姐离席许久,特来寻找。"他目光扫过我身后的暗卫,神色微妙,"这两位是..."
"我的护卫。"我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
宁煜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压低声音:"苏小姐,今日府中不太平,我送你回宴席。"
他的态度让我生疑,但眼下别无选择。回到席间,林氏见我安然归来,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假意关切:"二丫头去哪了?让为娘好找。"
"女儿更衣时迷了路,多亏宁公子相助。"我故意大声回答,引得周围几位夫人侧目。
林氏强颜欢笑,暗中却狠狠掐了我一把。宴会后半程,我如坐针毡,既要提防林氏,又要留意可能出现的银面具人,还要思考宁夫人的话...
日落时分,宾客陆续告辞。林氏不得不带着我和苏婉月离开。临行前,一个丫鬟悄悄塞给我一张字条:"夫人给你的。"
马车上,我假装闭目养神,实则偷看字条:"枫儿,若你真是我的女儿,三日后午时,独自来府中梅园一见。母字。"
字迹娟秀却无力,像是病中所写。我将字条藏好,心中五味杂陈。若宁夫人真是我生母,那林氏就是调换婴儿的罪魁祸首!可她为何要这么做?一个侍郎夫人,怎敢算计国公府千金?
回府后,林氏果然以"失礼"为由罚我跪祠堂。夜深人静时,祠堂窗户轻轻一响,一个黑影翻了进来——是萧瑾睿!
"王爷?"我惊讶地压低声音,"你怎么..."
他一身夜行衣,面容隐在阴影中,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收到你的求救信号,我来晚了。"
"不晚。"我心中一暖,"今日确实有人要杀我。"
萧瑾睿单膝跪地,仔细查看我脖子上的伤口,指尖轻触带来一阵战栗:"银面具人干的?"
"嗯。"我将今日遭遇简要说了一遍,唯独隐去了宁夫人认女和字条的事。
萧瑾睿听完,眉头紧锁:"宁国公府的水比我想象的还深。"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伤药,每日涂两次。"
我接过药瓶,指尖相触时,他突然握住我的手:"苏婉清,三日后无论谁约你,都不要单独赴约。"
我心头一跳——他怎么知道宁夫人约我三日后见面?难道...
"王爷听到了多少?"
"足够多。"他目光灼灼,"宁夫人病中糊涂,说的话未必可信。况且..."他欲言又止。
"况且什么?"
"宁煜不简单。"萧瑾睿声音更低了,"他与银面具有联系。"
我瞪大眼睛:"你确定?"
"我的人跟踪银面具人时,发现他曾与宁煜密谈。"萧瑾睿松开我的手,"总之,三日后若一定要去,我陪你。"
我还想追问,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萧瑾睿身形一闪,消失在黑暗中。周妈妈推门进来,狐疑地环顾西周:"二小姐跟谁说话呢?"
"念经而己。"我垂眸道。
她哼了一声,丢下一个冷馒头:"夫人说了,跪到天明!"
长夜漫漫,我着萧瑾睿给的药瓶,思绪万千。宁夫人的眼泪、银面具人的追杀、萧瑾睿的警告...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惊人的真相,而这个真相,或许就藏在三日后的会面中。
窗外,一弯血月悄然升起。七月十五己过,但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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