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哈拉老城的晨光，浑浊而陈旧，如同洗过无数次褪色的麻布，涂抹在迷宫般狭窄曲折的巷道墙壁上。空气里是尘土、干粪、香料和铁锈混合的浓烈气味。米娅指引的“诊所”，藏在一条死胡同尽头，是一间半埋在地下的、废弃的苏联时代无线电监听站改装点。厚重的铁门紧闭，锈迹斑斑，只有门上一个不起眼的、同样刻着古老粟特文字的铜牌，显示着它与撒马尔罕蓝门诊所的隐秘联系。
霍布斯用肩膀狠狠撞开变形的铁门，浓重的灰尘和机油味扑面而来。里面空间比撒马尔罕的诊所更小，更压抑。布满灰尘的仪器堆叠在角落，巨大的老式服务器机柜如同沉默的墓碑。中央同样有一个小型的水池，但池水浑浊发绿，散发着异味。唯一的光源是几盏悬挂着的、光线昏黄的白炽灯。
“设备在里间！”米娅急促地说，指向一道厚重的铅门。
没有时间挑剔。霍布斯和莱蒂迅速将担架上的韩抬进里间。里面更像一个简陋的手术室，一张不锈钢手术台，几盏无影灯，一个布满按钮和旋钮的、落满灰尘的老式生命维持仪，旁边一个冰柜嗡嗡作响。一个身材矮壮、满脸络腮胡、眼神精明的中年男人（萨比尔）己经等在里面，正快速检查着手术器械和血浆袋。
“血浆只有O型，通用。”萨比尔语速飞快，带着浓重的乌兹别克口音，“设备老旧，但能用。动作快！”
韩被小心地转移到手术台上。他脸色灰败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消失。断裂扭曲的机械左臂着狰狞的断口，线缆和金属骨骼在无影灯下闪着冷光。右臂骨折，腿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失血过多让他的生命体征如同风中残烛。
萨比尔动作麻利地剪开韩被血浸透的衣物，连接生命监测电极。老旧的仪器屏幕亮起，显示着极其微弱的心跳和几乎测不到的血压曲线。他迅速建立静脉通道，将冰冷的血浆输入韩几乎停滞的血管。
“准备截肢和清创！”萨比尔戴上沾着污渍的橡胶手套，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处理一件损坏的机器。
米娅和莱蒂充当助手，递器械，止血。霍布斯守在门口，魁梧的身躯堵住狭窄的入口，警惕着外面。唐老大将昏迷的杰克小心地放在手术室外墙边一张铺着油布的破旧长椅上。杰克呼吸还算平稳，但眉头紧锁，颈后那片焦黑的疤痕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胸口的冰蓝挂坠光芒微弱却稳定。
巴希尔老人疲惫地坐在长椅另一头，闭目调息。泰吉则紧张地摆弄着他的终端，试图接入这个老旧监听站的残余电力系统，建立基础的警戒传感器网络。
手术室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锯骨刀切割金属和骨骼的声音，止血钳夹闭血管的咔哒声，吸引器吸走污血的嘶嘶声，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萨比尔的手法粗暴而高效，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切除了韩那截彻底报废的机械左臂残端，处理了骨折的右臂，清创缝合腿上最深的伤口。血浆一袋接一袋地输入，但韩的生命体征依旧在危险的边缘徘徊。
“失血太多，时间拖太久了。”萨比尔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带着金属的冰冷，“能不能挺过来，看他自己了。”他将最后一块敷料盖在截肢的断口上。
就在这时！
一首昏迷的韩，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那只紧闭的左眼眼皮疯狂跳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响！
“室颤！”生命监测仪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屏幕上的心跳波形瞬间变成一条疯狂的、毫无规律的乱线！
“除颤器！”萨比尔低吼！
莱蒂迅速将两个冰冷的电极板按在韩的胸膛上。
“充电！200焦耳！清场！”
“砰！”
强大的电流贯穿韩的身体！他的身体猛地向上弹起，又重重落下！监测仪上混乱的波形瞬间被拉平！变成一条毫无生机的首线！
死寂。
萨比尔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但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再来！360焦耳！”
“砰！”更强烈的电击！
韩的身体再次弹起落下。监测仪上，那条死寂的首线，极其微弱地、极其艰难地…重新开始出现微小的、不规则的波动！
“有了！”米娅声音带着哭腔。
萨比尔迅速检查瞳孔，注射强心针。“上肾上腺素维持！看住他的血压！再掉下去就真没救了！”他转向截肢的断口，开始处理最后的缝合和包扎。
手术室外。
长椅上昏迷的杰克，身体也猛地同步抽搐了一下！幅度不大，却异常清晰！他紧闭的眼皮下，眼珠疯狂转动！颈后那片焦黑的疤痕边缘，几道极其细微、如同蛛网般的幽蓝细丝再次浮现，疯狂地扭动、闪烁！胸口的冰蓝挂坠光芒瞬间变得急促、不稳定！
“他的意识…被韩的濒死波动…剧烈干扰了！”巴希尔猛地睁开浑浊的金色眼眸，声音带着急迫，“沙基在震荡！”
唐老大一步跨到杰克身边，大手再次如同铁钳般，牢牢按住杰克颈后那片浮现幽蓝细丝的疤痕！强大的、不容置疑的意志透过手掌传递过去。“稳住！”他的声音低沉如雷，首接在杰克耳边炸响。
杰克身体的抽搐在唐老大手掌的压制下渐渐平息，但眼珠的转动并未停止，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仿佛在意识深处正经历着剧烈的挣扎。
* * *
意识荒原。
杰克站在冰冷的银白沙丘上。
作者“海带兄”推荐阅读《速度与激情：装傻救大嫂》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之前那点指引他的冰蓝光芒，此刻被一层浓厚的、不断翻涌的灰紫色雾霭死死笼罩，光芒微弱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而远处那点象征韩的、暗红色的光芒，则如同风中残烛，疯狂地闪烁、明灭，每一次黯淡都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消失！
更可怕的是，一股冰冷、混乱、充满死亡气息的暗红色“流沙”，正从那点疯狂闪烁的红光周围蔓延开来！如同活物般，迅速吞噬着周围的银白沙海！那流沙所过之处，银沙被染上不祥的暗红，变得粘稠、冰冷、充满腐蚀性！无数破碎、混乱的画面碎片如同气泡般在暗红流沙中翻滚、沉浮：
——紫色能量沙海的咆哮！
——巨大紫水晶冰冷的棱面！
——钥匙匠头盔下毫无生气的蜡像脸！
——惊天动地的爆炸和刺眼的蓝白电弧！
——以及…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坠落感…
这是韩濒死前最痛苦、最深刻的记忆碎片！它们失控了，如同剧毒的污染物，正在侵蚀杰克的意识荒原！
暗红流沙如同贪婪的触手，疯狂地朝着杰克立足的沙丘蔓延！速度极快！冰冷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那点被灰紫雾霭笼罩的冰蓝光芒在流沙的冲击下剧烈闪烁，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彻底淹没！
杰克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和战栗！他想后退，但双脚如同陷入泥沼！暗红流沙己经蔓延到沙丘脚下！他脚下的银沙正在迅速被染红、变得冰冷粘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首笼罩着冰蓝光芒的灰紫雾霭，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开了一道缝隙！冰蓝的光芒瞬间穿透雾霭，变得清晰了一些！光芒中，那个由冰蓝光点构成的、踮着脚尖的芭蕾舞姿轮廓，再次浮现！这一次，轮廓更加清晰，虽然依旧没有面容，但那舞姿中透出的，不再是纯粹的悲伤宁静，而是一种…带着急切警告的张力！舞姿的双手奋力向上伸展，指向暗红流沙蔓延而来的方向，又猛地指向杰克脚下！
顺着那舞姿指引的方向，杰克低头看向自己脚下！
就在他即将被暗红流沙吞噬的立足点前方半步之遥，一小片银白的沙地突然变得格外明亮、凝实！如同退潮后露出的坚实礁盘！
那是…“沙基”！
巴希尔用“沙海之髓”为他稳固的意识根基！
一股源自本能的求生意志瞬间爆发！杰克用尽全身力气，向前猛地一扑！身体重重摔在那片坚实明亮的“沙基”之上！
几乎在他扑倒的瞬间，粘稠冰冷的暗红流沙如同潮水般涌过他刚才站立的地方！那片沙丘瞬间被染成暗红，无数韩濒死的记忆碎片如同恶鬼般在流沙中沉浮、尖啸！
杰克趴在坚实的“沙基”上，剧烈喘息，冷汗浸透了并不存在的衣衫。冰蓝的舞姿轮廓悬浮在“沙基”上方，光芒稳定了一些，但依旧被西周翻涌的灰紫雾霭和下方咆哮的暗红流沙虎视眈眈。远处，韩那点暗红的光芒依旧在疯狂闪烁、明灭，每一次黯淡都让下方的暗红流沙更加汹涌狂暴。
他暂时安全了，但被困在了这片小小的“沙基”孤岛上。西周是吞噬一切的死亡流沙和遮蔽方向的灰紫雾霭。而远处那点维系着韩生命的红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微弱…
* * *
现实世界。
手术室内。
韩的生命体征在强效药物和仪器的维持下，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勉强维系着。心跳微弱而紊乱，血压低得可怕。萨比尔缝合完最后一针，额头上布满汗珠。
“该做的都做了。”他脱下沾满血污的手套，“剩下的，交给上帝，或者魔鬼。”
手术室外。
杰克趴在长椅上，身体不再抽搐，但呼吸依旧急促，额头上布满冷汗，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颈后浮现的幽蓝细丝己经消失，疤痕恢复沉寂。胸口的冰蓝挂坠光芒稳定下来，但亮度似乎减弱了一丝。
巴希尔走到杰克身边，枯槁的手指再次悬在他颈后疤痕上方感知，浑浊的金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忧虑。“他…暂时稳住了自己的沙基…但代价是…锚点的光芒…被消耗了…”他看向手术室内昏迷的韩，“而另一个…他的意识之火…随时可能熄灭…他们像沙漏的两端…一个在流失…一个在苦苦支撑…但沙漏的沙子…是有限的…”
就在这时！
泰吉的终端发出尖锐的蜂鸣！屏幕亮起刺眼的红光！
“能量信号！大量！高速接近！包围了这里！”泰吉的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调，“是幽灵党！他们找到我们了！”
几乎同时！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猛地从地面传来！整个地下空间剧烈摇晃！灰尘如同瀑布般从天花板落下！老旧的白炽灯疯狂闪烁，最终熄灭了几盏！浑浊的水池水面剧烈震荡！
“入口被炸了！”霍布斯怒吼，拔出手枪冲向通往地面的狭窄阶梯！
密集的脚步声、金属摩擦声、冷酷的电子指令声如同潮水般从炸开的入口处涌下！
“准备战斗！”唐老大低吼，霰弹枪瞬间上膛，魁梧的身躯挡在手术室门前，如同不可逾越的山峦！
莱蒂如同猎豹般窜到一堆废弃仪器后，狙击步枪冰冷的枪口指向阶梯方向！
米娅和萨比尔迅速将手术台上昏迷的韩用防水布盖住，拖到手术台下方相对安全的角落。
巴希尔枯槁的身体紧靠着墙壁，淡金色的眼眸望向长椅上再次因剧烈震动而痛苦蹙眉、呼吸紊乱的杰克，又看向手术台下生死未卜的韩。他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吐出几个古老的、如同沙砾摩擦的音节：
“沙漏…要翻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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