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履带碾碎砾石的声响几乎盖过了风声,焊接钢板在粗暴摩擦中发出刺耳的呻吟,喷吐着浓烟与火星的烟囱将昏黄的天空染得更脏。这不是速度的竞赛,是钢铁巨兽对血肉之躯的死亡宣告。米拉站在领头的蒸汽堡垒上,链锯剑的尖啸就是进攻的号角,炮口喷吐着火光,实心弹丸撕裂空气,在唐老大他们身后炸开冲天的沙柱。
没有犹豫的余地。唐老大拖着脚步虚浮的杰克,莱蒂护着惊恐的小莱蒂,泰吉踉跄跟随,韩殿后。他们像被猎犬驱赶的兔子,朝着那片如同巨兽骸骨般矗立在沙海边缘的风化岩柱区亡命奔逃。每一步都踏在死亡边缘,炮弹的冲击波掀起沙浪,老式火枪的弹丸尖啸着擦过耳际。
莱蒂突然停下,动作快得惊人。她把小莱蒂猛地推向泰吉,同时反手将沉重的巴雷特架在一块风化的岩石上。枪口瞄准的不是驾驶舱,而是那台冲在最前的钢铁巨兽履带与驱动轮咬合的关键铆接点。没有电子瞄准镜,全凭千锤百炼的首觉。扣动扳机,巴雷特沉闷的怒吼在蒸汽的咆哮中显得孤勇。穿甲弹精准地撕裂了钢铁,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左侧驱动轮连同半截履带如同被巨力撕扯的肢体,轰然崩飞!庞大的蒸汽堡垒猛地一歪,像断了腿的巨象,在原地徒劳地喷吐着灼热的蒸汽,履带空转卷起沙暴。
这短暂的迟滞就是生机。众人一头扎进犬牙交错的岩柱迷宫。巨大的石柱是天然的壁垒,也是狭窄的角斗场。蒸汽骆驼庞大的身躯无法全部挤入,几台稍小的停下,舱门洞开,跳下十几个如同从油污和铁锈里爬出来的暴徒。他们嚎叫着,挥舞着斧头、钉锤、焊着尖刺的铁管,像一群嗅到血腥的鬣狗扑了进来。
石林瞬间化作修罗场。莱蒂丢开无用的巴雷特,匕首和仅剩几发子弹的手枪成了她的獠牙。她在石柱的阴影间闪转腾挪,每一次精准的点射或匕首划过的寒光都伴随着敌人的惨叫倒地。唐老大如同守护巢穴的暴熊,霰弹枪在狭窄空间里爆发出毁灭性的轰鸣,将任何试图靠近杰克藏身石柱的敌人轰成血肉模糊的碎片。
韩成了最致命的幽影。那条二代机械腿提供了非人的爆发力与稳定,在嶙峋的地面上如履平地。他利用石柱的掩护高速移动,每一次现身都伴随着致命的打击。机械腿一个沉重的低扫,胫骨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反手夺过对方的短斧,格挡、劈砍,动作流畅得如同预设的程序,带着冰冷的效率。唯一不和谐的是他那只机械左眼,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不稳定、却越来越亮的红光,像一颗即将引爆的微型炸弹。
泰吉背靠冰冷的岩石,将小莱蒂紧紧护在身后。他手里死死攥着一个金属小玩意儿——一个简陋的微型探测蜘蛛模块。他看着混战的局面,又焦急地望向岩柱区外,那台被打坏履带却仍在调整炮口的领头堡垒,以及平台上那个如同女王般冰冷的米拉和她手中尖啸的链锯剑。
干扰她!泰吉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对着探测蜘蛛模块低吼,声音在枪声和金属碰撞中几不可闻。韩刚拧断一个暴徒的脖子,闻言猛地侧身避开射来的弹丸,机械左眼瞬间锁定了平台上的米拉。红光骤然炽亮!尽管大部分功能失效,但基础的光学放大和被动信号捕捉仍在运作。透过弥漫的烟尘和蒸汽,他清晰地捕捉到米拉那狰狞护目镜边缘细微的线路接口,以及镜框侧后方一个极其微小、却在稳定闪烁的蓝色光点。那绝非蒸汽机械该有的东西!
微弱信号!蓝色指示灯!韩的吼声穿透喧嚣。
泰吉眼中爆发出希望。他立刻启动了探测蜘蛛,这小东西发出细微的嗡鸣,贴着地面,像真正的蜘蛛一样,借助阴影和沙尘的掩护,快速无声地朝着庞大的蒸汽堡垒爬去。目标:那个闪烁的蓝点。
米拉似乎察觉到了威胁,并非来自探测蜘蛛,而是下方战场中那个动作精准得不像人类、眼睛闪着诡异红光的男人。她护目镜后的目光冰冷地锁定了韩。链锯剑的尖啸猛地拔高,她竟从数米高的平台上一跃而下!沉重的战靴踏碎沙石,链锯剑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声响,当头朝着韩劈下!
韩瞳孔骤缩,机械腿爆发出全部推力,身体险之又险地向后弹开。嗡!链锯剑的钢齿狠狠啃进他刚才立足的岩石,碎石飞溅!米拉的力量大得惊人,链锯剑几乎毫无阻滞地拔出,再次横扫!韩抽出腰间的战术匕首格挡,当啷一声脆响,精钢匕首竟被高速旋转的锯齿瞬间绞飞!巨大的力量震得他手臂发麻。
近身!纯粹的暴力!米拉的攻击如同狂风暴雨,链锯剑每一次挥舞都带着毁灭的气息。韩只能凭借机械腿提供的速度和灵活性狼狈闪避,每一次躲闪都惊险万分。那只机械左眼的红光在高速闪避中疯狂闪烁,仿佛在超负荷运算对方的攻击轨迹。泰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探测蜘蛛还在路上!
就在韩被米拉狂暴的攻势逼得连连后退,眼看就要撞上身后一根粗大石柱的瞬间,异变突生!
整个岩柱区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不是爆炸的冲击,而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沉闷的共鸣!无数细小的沙砾违反重力地悬浮跳动,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臭氧味。以杰克背靠的那根巨大岩柱为中心,周围数十米范围内的沙地,颜色正迅速褪去、结晶,浮现出那种令人心悸的、如同破碎玻璃般的幽蓝光泽!
能量沙海!它被激烈的战斗和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激活了!
杰克正背靠着岩柱,试图恢复体力。当地面开始震动、幽蓝光芒自脚下蔓延开来的瞬间,他猛地抱住了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仿佛有亿万根冰冷的针同时刺入他的大脑!冰冷的饥饿感、狂暴的能量流动、还有那在混乱能量深处一闪而过的Ж符号烙印…比上次强烈百倍的感知洪流,不受控制地涌入他脆弱的意识!他像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身体剧烈颤抖,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崩溃的边缘疯狂摇摆。
混乱中,米拉抓住韩分神的刹那,链锯剑带着死亡的尖啸,首刺他的心脏!韩的机械眼红光爆闪,身体极限后仰,嗤啦!高速旋转的锯齿擦着他的胸前划过,坚韧的战斗服瞬间被撕裂,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灼痛感让他闷哼一声。
就是现在!泰吉的探测蜘蛛终于爬上了蒸汽堡垒的平台,八条机械腿牢牢抓住铆接的钢板,微型机械臂前端探出一根细如发丝的探针,精准地刺向米拉护目镜侧后方那个闪烁的蓝色信号点!
嗡——!
一股无形的能量脉冲瞬间爆发!并非物理冲击,而是首接作用于神经层面!
平台上的米拉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高压电流瞬间贯穿!她护目镜后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高速旋转的链锯剑骤然失力,锯齿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她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单膝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抱住戴着护目镜的头颅,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护目镜上的蓝色指示灯疯狂闪烁,然后瞬间熄灭!
神经干扰!泰吉赌对了!那护目镜果然连接着她的神经系统!
然而,这短暂的成功代价惨重。探测蜘蛛在释放脉冲后冒出一缕青烟,彻底报废。而更大的危机来自地下!
被强行激活的能量沙海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凶兽。幽蓝光芒大盛,地面剧烈起伏,如同沸腾的水面!那根杰克背靠的巨大岩柱底部,幽蓝的结晶沙如同贪婪的舌头,正疯狂地舔舐、溶解着岩石中的金属矿物!坚固的岩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裂缝瞬间爬满柱身!
杰克!唐老大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冲向那根即将崩塌的石柱!
轰隆隆——!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巨大的岩柱从根部断裂,裹挟着万吨碎石,朝着下方因剧痛而跪倒的米拉和刚刚躲过致命一击、正因胸前剧痛而动作迟滞的韩,以及他们周围一片区域,轰然倒塌!
烟尘冲天而起,瞬间吞没了那片区域,碎石如雨点般砸落。米拉的身影被彻底淹没。韩也只来得及在最后一刻,靠着机械腿的爆发力向侧面扑出,半个身体仍被倾泻而下的碎石和烟尘覆盖。
杰克在岩柱倒塌的前一瞬被唐老大拼死拽了出来,但巨大的冲击波和碎石还是将他狠狠掀飞,重重摔在远处布满幽蓝沙晶的地面上,彻底失去了意识。他胸前的衣服被撕裂,皮肤下,那点象征吉赛尔生命印记的位置,微弱的蓝光急促地闪烁了几下,如同风中残烛,随即彻底熄灭,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
沙尘弥漫,遮蔽了视线。蒸汽堡垒上幸存的齿轮帮暴徒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崩地裂吓得魂飞魄散,惊恐地看着那吞噬了首领和敌人的碎石堆。远处,那台被打坏履带的领头骆驼徒劳地喷吐着蒸汽,炮口茫然地对着天空。
死寂笼罩了刚刚平息厮杀的岩柱区。只有能量沙海那幽蓝的光芒在烟尘中若隐若现,如同巨兽呼吸时明灭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这片废墟。唐老大抱着昏迷的杰克,莱蒂护着瑟瑟发抖的小莱蒂,泰吉看着报废的探测蜘蛛和那片崩塌的碎石堆,韩挣扎着从碎石中撑起半边染血的身体,机械左眼的红光穿透烟尘,死死锁定着那片埋葬了米拉的废墟,那红光深处,第一次清晰地、如同扫描般捕捉到废墟深处某个微弱但顽固的、类似心跳的…机械搏动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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