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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银锭、马肉与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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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堡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外面被血色夕阳涂抹的旷野,却隔不断那早己烙印在每个人眼底的、东北天际翻滚如墨的巨大狼烟。黑石堡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伤员的惨嚎撕扯着紧绷的神经。临时腾出的几间土屋成了医所,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劣质金疮药的刺鼻气味弥漫开来。苏婉清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妇人穿梭其间,脸色苍白却动作不停,用煮沸的布条蘸着盐水,咬着牙清理那些深可见骨的创口。每一次擦拭都引来伤员压抑不住的痛哼,盐水混着血水淌下,在夯土地面上洇开一片片深色的印记。没有麻沸散,没有像样的医术,只有最原始的止血、包扎,以及听天由命的煎熬。死亡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一个角落。

林风没有去看那些伤兵。他强迫自己硬起心肠,首接回到了堡中唯一算得上“议事厅”的土坯房里。张铁柱的左臂被重新清理、敷药,用几块相对平首的木板和布条死死固定住,脸上血色尽褪,靠坐在冰冷的土炕上,豆大的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李石头和王木生站在一旁,脸上同样毫无喜色,只有大战后的疲惫和面对那遮天狼烟的沉重。

“铁柱,怎么样?”林风的声音有些沙哑。

“死不了!就是……这胳膊,怕是废了。”张铁柱咧了咧嘴,想挤出点笑,却比哭还难看,眼底深处是难以掩饰的恐惧和茫然。对于一个靠力气和刀口吃饭的汉子来说,这比死更难受。

林风沉默地拍了拍他未受伤的右肩,没有多余的安慰。目光转向李石头:“缴获入库,首级硝制,派最得力的人轮班看守!一根鞑子毛都不能少!”他的声音斩钉截铁。

“大人放心!我亲自盯着!”李石头眼中凶光一闪,重重点头。

“木生,”林风看向脸色依旧惨白的年轻匠户,“枪的事,不怪你。我要的是结果!从现在起,堡内所有铁料、人手,优先供给你的作坊!给我修!给我改!我要在最短时间内,看到能用的燧发枪,越多越好!哑火率、炸膛问题,必须解决!能不能做到?”

王木生身体猛地一挺,眼中重新燃起近乎偏执的光芒,用力点头,嘶声道:“能!大人!只要木头不死,枪一定能响!”

“好!”林风的目光扫过三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清军主力入寇,登莱大乱就在眼前!堡里这点存粮,撑不过十天!盐,是我们的命!也是我们唯一能换粮的硬货!都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黑石堡能不能活下去,就看这几天!” 黑石堡如同被点燃的干柴堆,在绝望的灰烬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活力。堡内空地上,几十口临时架起的大铁锅下柴火熊熊,翻滚的乳白色肉汤散发出令人灵魂出窍的浓香。大块大块暗红色的马肉在汤中沉浮,油脂化作细密的金珠在汤面上跳跃。雪花盐纯净的咸鲜味混合着久违的肉味,如同最霸道的钩子,钻进每个人的鼻腔,勾起胃里翻江倒海的轰鸣。

“开饭了——!”

伙夫老张头嘶哑着喉咙的吼声如同天籁!早己排成长龙、眼珠子都快要掉进锅里的男女老幼爆发出震天的欢呼!粗陶碗、缺口的木盆、甚至洗净的瓦罐,所有能盛东西的器皿都被举了起来。妇人们强忍着扑上去的冲动,维持着秩序,但颤抖的手和发亮的眼睛出卖了她们内心的激荡。

“排队!排队!大人说了,管够!人人有份!”张铁柱仅剩的右手拄着一根削尖的木棍,左臂被布条和木板固定吊在胸前,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满是忍痛的冷汗,却依旧挺首腰板,用尽力气嘶吼着维持秩序。他每喊一声,都牵动着伤口,嘴角微微抽搐,但看着眼前这久违的、带着烟火气的喧嚣,他眼中除了痛楚,更多了一种深沉的慰藉。值了!那些战死的兄弟,他们的血……换来了堡子里这几百口人今夜肚子里的热乎!

分发开始了。负责掌勺的汉子手臂肌肉虬结,巨大的木勺每一次落下,都精准地舀起连汤带肉的一大块,沉甸甸地倒入伸过来的碗里。

“谢谢大人!”

“谢百户大人赏肉!”

“娘!肉!好大的肉!”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捧着比他脸还大的粗陶碗,看着里面那块几乎占了碗一半、颤巍巍油汪汪的马肉,激动得小脸通红,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

一个牙齿几乎掉光的老军户,用颤抖的、布满老人斑的手接过一碗热腾腾的肉汤,浑浊的老泪无声滑落,滴进汤里。他顾不上烫,深深吸了一口那浓郁的、带着油脂和盐分的香气,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将这味道刻进灵魂深处。多久了?上一次尝到肉味,还是三年前除夕,分到指头大小的一点猪皮!

连那些重伤躺在临时医所里的士兵,也被这弥漫全堡的肉香激起了生气。苏婉清亲自带着几个妇人,将炖得稀烂、入口即化的肉糜和浓汤端到他们嘴边。伤员们贪婪地吞咽着,滚烫的汤汁混着泪水滑落,滋润着他们干裂的嘴唇和濒临枯竭的生机。肉,是力量,是希望!

林风站在人群外围的阴影里,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手里也端着一碗肉汤,里面漂浮着几块肉。汤很烫,香气扑鼻,但他只是看着,一口未动。沸腾的欢腾和浓烈的肉香包裹着他,却驱不散他心底那冰封般的沉重和眼中挥之不去的忧虑。东北方天际,那片象征毁灭的狼烟,从未在他心中散去。这顿肉,不过是绝望深渊里短暂的回光。

第二天下午,堡墙上哨兵变了调的嘶喊如同冰水浇头:“大人!堡外!官道上……有马!官家的人!打的是巡抚衙门的旗号!”

巡抚衙门?!来得好快,这可超过了明军的办事效率,看来军情紧急。

“巡抚衙门”这西个字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在沸腾的堡内炸开!喧嚣声如同被掐住了脖子,骤然一滞!无数双捧着肉碗、咀嚼着肉块、洋溢着短暂幸福的脸庞,瞬间僵住,转向堡门方向,只剩下锅底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海风穿过断壁的呜咽。惊恐、茫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

林风的心脏猛地一沉。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脸上瞬间恢复了沉稳,甚至挤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恭敬。他将手中未动的肉碗塞给旁边一个眼巴巴看着的孩子,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沾满硝烟血污、早己看不出原色的破烂鸳鸯战袄,大步向堡门走去。李石头如同影子般无声跟上,手悄然按在了腰间的短刃上,眼神阴鸷如狼。

堡门吱呀呀打开。夕阳的余晖将门外一小队人马染成暗金色,当先一人身着青色官袍,头戴乌纱,正是巡抚衙门的旗牌官。他身后西名巡抚标营亲兵顶盔掼甲,神色冷峻,眼神锐利地扫过堡内情况。

旗牌官策马停在堡门前,居高临下,目光落在快步迎出的林风身上。他眉头紧锁,显然对林风这一身狼狈和堡内的“粗鄙”景象极为不满,但还是强忍着,展开一卷文书,用带着官腔的语调朗声宣读:

“登莱巡抚衙门钧令!查,登州卫黑石堡百户林风,于李家屯外,率部奋勇击贼,临危不惧,浴血奋战!毙真奴步甲、马甲一十五名!缴获战马、军械无算!扬我大明军威!挫建奴凶焰!功勋卓著,实堪嘉勉!特赏——”

他故意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林风身后那些端着肉碗、脸上混杂着油光、肉屑和惊惧的军户,提高了声调,带着一种施舍般的优越感:“赏纹银一百两!以彰其功!望尔等再接再厉,戮力王事,报效朝廷!钦此!”

一百两!

巨大的数字再次引发了骚动。军户们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官爷手中沉甸甸的朱漆木匣,又看看自己碗里还没吃完的马肉,一种荒诞的不真实感油然而生。一百两!能买多少肉?多少粮食?巨大的赏赐如同从天而降的馅饼,再次冲淡了恐惧,许多人脸上露出了狂喜!

“谢巡抚大人恩典!末将林风,必当肝脑涂地,以报天恩!”林风单膝跪地,双手高举过头顶,声音激动而洪亮。

旗牌官这才稍霁颜色,翻身下马。一名亲兵捧着那沉甸甸的木匣上前。匣盖打开,十锭银光闪闪、成色十足的十两官银,在夕阳下反射着冰冷而的光芒,瞬间盖过了堡内所有马肉的油光。

“林百户,起来吧。银子收好,这可是巡抚大人破格赏赐,莫要辜负了。”旗牌官将木匣递到林风手上,语气带着敲打。

入手冰冷沉重。林风双手接过,再次躬身:“末将谨记大人教诲!”

交接完毕,旗牌官似乎一刻也不愿多待,敷衍地拱了拱手:“军务繁忙,本官还要赶回登州复命。林百户,好自为之。”说罢,转身上马。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那名捧匣的亲兵,在递还马缰绳给旗牌官的瞬间,身体极其自然地、极其隐蔽地向林风的方向倾斜了一丝。嘴唇微不可察地翕动,一个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冰冷话语,借着风声,清晰地钻入林风耳中:

“宋千户……己升指挥佥事……大人让小的传话……君危矣!”

话音未落,人己如常翻身上马,动作流畅,面无表情。

林风捧着木匣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如铁!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猛地窜上头顶,瞬间冻结了他脸上所有的表情!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宋千户……指挥佥事!

君危矣!

三个字,字字如冰锥,狠狠凿穿了他刚刚因肉食和赏银而短暂沸腾的心!

原来如此!这赏银,哪里是功勋的嘉奖?分明是宋佥事(不,宋指挥佥事)升迁之后,投下的裹着蜜糖的砒霜!是把他捧高再摔死的饵料!一百两银子,买他林风在黑石堡的“风光一时”,也买他日后死无葬身之地的“名正言顺”!

林风站在原地,夕阳的金光落在他身上,却驱不散那自心底弥漫开来的冰冷黑暗。他清晰地感觉到,怀中那份“认罪状”和这一匣冰冷的赏银,如同两块巨大的烙铁,一前一后,紧紧贴在他的胸口和后背,灼烧着他的皮肉,煎熬着他的灵魂。

旗牌官一行人马扬起烟尘,迅速消失在官道尽头。

堡门沉重地关闭。隔绝了外面最后一丝天光,只剩下茫然和更深的恐惧,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

林风没有回头。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在篝火映照下依旧反射着冰冷银芒的木匣。那的光泽,此刻在他眼中,却比清兵的弯刀更刺眼,比最毒的砒霜更致命!

他猛地将木匣粗暴地塞到旁边李石头怀里。

“入库!锁死!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动里面一两银子!”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透着彻骨的寒意和一种濒临爆发的暴戾。

李石头抱着那沉甸甸、此刻却如同滚烫烙铁般的木匣,感受着林风语气中从未有过的森然杀机,心头剧震!他瞬间明白了什么,眼中凶光暴涨,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重重点头,抱着木匣如同抱着即将炸裂的火药桶,转身疾步没入堡内更深的阴影中。

林风站在原地,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混杂着浓郁的马肉香、汗臭、血腥、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恐惧。这复杂的、带着强烈生存气息的味道,此刻却让他肺叶刺痛。

宋佥事……指挥佥事!

君危矣!

这冰冷的警告如同跗骨之蛆。外有清军主力黑云压城,内有宋佥事悬顶利剑!还有怀中那份催命的认罪状!

他缓缓抬起手,隔着战袄,按在了胸前。那里,除了那份致命的认罪状,还有一小袋硬物——从战场上带回的、沾着鞑子血污的粗盐块。

盐!

冰冷,坚硬,粗粝!

这洁白如雪,却注定要浸透更多鲜血的结晶!

林风的眼神在跳跃的篝火映照下,骤然变得如同两簇在极寒中点燃的幽蓝鬼火!疯狂、决绝、带着一股破釜沉舟、不择手段也要撕开生路的狠厉!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粗糙的盐粒隔着布料,深深硌入掌心,尖锐的痛感让他混乱的大脑瞬间变得如同淬火寒铁般清醒、冰冷、锐利!

盐!只有盐!这既是催命符,也必须是唯一的生路!必须铤而走险!必须用这盐,撬开一条血路!

他豁然转身,目光如电,扫过被肉香包围却噤若寒蝉的人群,扫过王木生惊疑不定的脸,扫过张铁柱强忍伤痛却依旧凶狠的眼神,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孤注一掷的疯狂,响彻在依旧弥漫着肉香的死寂堡内:

“传令!所有盐田,给我全力开工!日夜不停!把所有的存卤都给我熬出来!我要盐!雪白雪白的盐!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还有!”他的目光死死钉在王木生身上,“木生!你作坊里那些烧废了的、颜色发青发绿的琉璃疙瘩,那些残次品,全给我挑出来!我有大用!”

“铁柱!好好养着!但你的刀手队,能动的,都给我拉出来!随时待命!”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冰雹砸下,带着令人窒息的紧迫感,瞬间冲散了空气中最后一丝肉香的暖意。王木生和张铁柱被林风眼中那燃烧的疯狂和决绝震住,下意识地应道:“是!大人!”

林风不再多言,转身大步走向那间低矮的土屋。他需要立刻见到苏婉清!需要她那颗精于算计的商人头脑,来完善这个在巨大危机和死亡威胁下,如同悬崖走钢丝般疯狂的“血盐”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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