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苏云锦包扎膝盖时，沈肆的指尖在发抖。
不是怕疼，是她的皮肤太烫了。被雨水泡过的伤口泛着红，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每碰一下，都像有电流顺着指尖窜进心口。
“疼就说。” 他低声重复，声音却比平时软了三分。
这丫头偏要嘴硬，咬着唇不吭声，睫毛上沾着的水珠，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沈肆的喉结滚了滚，往药膏里多加了些镇痛的成分。
他不想看她疼。哪怕只是皱眉的样子，都觉得扎眼。
老道人推门进来时，沈肆的剑离对方咽喉只有三寸。
不是怕被认出中毒，是这人看苏云锦的眼神，带着算计的精光，像极了京城里那些想把女儿塞给他做妾的老狐狸。
“道长认识曼陀罗毒？” 他收剑的动作很慢，余光始终没离开苏云锦。
那丫头己经跑到老道人身边，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显然没察觉对方话里的陷阱。沈肆看着她仰头问 “血莲在哪里” 的样子，忽然觉得这雪山之行，不仅要防萧煜，还得防着别让自家小狐狸被人拐跑了。
老道人提出分一半血莲时，沈肆几乎是本能地按住了苏云锦的手。
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 —— 是练剑时磨出来的。这丫头明明怕疼，却硬撑着把基础招式练了一遍又一遍。
他怎么舍得让她的心血，变成别人研究 “生长习性” 的玩物？
“血莲只能入药。” 他的声音很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夜里的咳嗽声，沈肆其实是故意压低的。
他靠在墙上，听着隔壁木板床 “吱呀” 作响，知道那丫头没睡着。这木屋西处漏风，她裹着披风也未必暖和，说不定还在惦记冰蚕的毒性。
果然，没过多久，门就被轻轻推开了。
苏云锦踮着脚走进来，像只偷溜进厨房的猫。她手里攥着把草药，叶子上还沾着泥土，显然是白天特意采的。
“能用上。” 沈肆接过草药时，指尖故意碰了碰她的，冰凉的，像块刚从溪里捞出来的玉。
这丫头果然红了脸，转身要跑，却又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颗糖。
透明的糖纸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只停在她掌心的蝴蝶。
“这个…… 压药味。” 她把糖塞给他，转身就跑，裙摆扫过门槛的声音，比咳嗽声还让他心颤。
沈肆捏着那颗糖，糖纸被体温焐得发软。他剥开糖纸，把水果糖放进嘴里。
甜腻的味道在舌尖炸开，带着点橘子的酸，像极了她刚才红着脸的样子。
喉间的痒意，竟真的压下去了。
冰洞外的冰蚕扑过来时，沈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 不能让毒液溅到她身上。
剑劈在冰蚕壳上的脆响震得虎口发麻，他却死死盯着苏云锦的方向。这丫头缩在他身后，手里紧攥着匕首，明明吓得指尖发白，却还在喊 “攻击腹部”。
有点傻，却又…… 让人放心。
解决完冰蚕，他让她在外面等着，其实是怕石室里的机关伤了她。可看到她梗着脖子说 “要去一起去” 时，拒绝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这丫头眼里的光太亮，像雪山顶的太阳，让人舍不得浇灭。
石室摇晃时，沈肆几乎是凭着本能把她护在怀里。
冰柱砸在背上的剧痛传来时，他第一反应是看怀里的人有没有事。苏云锦的脸埋在他胸前，呼吸带着颤抖，却没哭也没闹，只是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沈肆，你受伤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砸在他伤口上，烫得像火。
沈肆却笑了。
这点伤算什么？他挨过的刀，比这深得多；中的毒，比冰蚕的毒液烈百倍。
可从来没有哪次，有人会为他掉眼泪。
老道人掉进冰窟的瞬间，沈肆没去看那深不见底的冰窟，而是先按住了苏云锦的眼睛。
“别看。” 他的声音有点哑，“怕你做噩梦。”
走出冰洞时，阳光正好。
苏云锦捧着血莲的样子，像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泪，却笑得比血莲的红光还暖。
沈肆看着自己被血浸透的后背，忽然觉得这趟雪山之行，值了。
至少，他护住了想护的人，拿到了想要的药，还…… 尝到了这辈子最甜的糖。
那颗水果糖的味道，似乎还留在舌尖，甜得他连毒瘾发作的疼，都觉得轻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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