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清晨，沣水两岸笼罩着一层薄纱般的雾气。
寒意刺骨，却压不住战场那无处不在的肃杀。
连续多日的骂战和零星冲突，让这片土地仿佛一个即将炸开的火药桶。
叛军精心选择的时机到了。
晨雾未散，视线朦胧，正是隐藏行踪、发动突袭的绝佳掩护。
沣水壁垒的侧门悄然打开。
一支约五千人的叛军步骑混合部队，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涌出。
他们打出的是安守忠的旗号，由他麾下一员性情暴躁的副将率领。
这支部队的任务明确而残酷：
作为诱饵，主动攻击每日准时前来骂阵的仆固怀恩部，且战且退，务必将这支唐军精锐铁骑引入预设的死亡陷阱。
一片地势略低、周围有丘陵环绕的洼地。
与此同时，李归仁亲率最精锐的两万范阳老卒和阿史那承庆的八千同罗精骑。
早己借着夜色和晨雾，秘密运动至洼地两侧的丘陵之后。
剩下的几万部队由安守忠统率，一有变化随时增援。
人马衔枚，刀出鞘，箭上弦。
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只等猎物入瓮。
李归仁握紧了手中的长槊，手心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微微出汗。
这是他最后的赌注。
赢了，或可续命，输了，万劫不复。
另一边，唐军大营瞭望塔上，郭子仪和李光弼几乎同时收到了叛军异动的报告。
“哦？终于忍不住了吗？”
郭子仪抚须，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沉稳。
“区区数千人马，也敢主动出击？看来，是想钓怀恩这条大鱼啊。”
李光弼面色冷峻：
“叛军困兽犹斗，此乃必然。地点选得倒是不错，那片洼地，易进难出，确是设伏的好地方。”
他看向郭子仪，“大帅，是否按计划行事？”
郭子仪点点头，目光锐利：
“传令仆固怀恩，准其接战，佯装中计，追击叛军，但需控制速度，保持阵型，不得真正陷入重围！命右翼安西军骑兵一部，向左迂回，切断洼地叛军退回长安之路！”
“命左翼河东军步卒，向右前方缓进，抢占洼地北侧丘陵制高点！中军主力，向前压上，随时准备接应！告诉各军，叛军主力必伏于两侧，一旦现身，给朕狠狠地打！此战，不仅要吃掉他的诱饵，还要崩掉他埋伏的毒牙！”
唐军这座庞大的战争机器，瞬间高效运转起来。
命令通过旗语和快马迅速传遍各营。
战场前端，仆固怀恩早己等得不耐烦。
看到叛军果然出来“送死”，他狞笑一声，挥舞着长槊。
“儿郎们！缩头乌龟出来了！随老子冲！剁了他们！”
他牢记郭子仪的将令。
并未全力冲杀，而是与叛军诱饵部队“激烈”地缠斗在一起。
且战且“退”，一步步“被”引入了那片雾气氤氲的洼地。
叛军诱饵部队见唐军“中计”，心中狂喜，撤退得更加“狼狈”。
眼看就要将仆固怀恩部完全引入包围圈。
丘陵之后，李归仁看到这一幕，心脏狂跳，眼中爆发出嗜血的光芒：
“来了！传令！全军准备——”
然而，就在他即将下达攻击命令的前一刻，异变陡生！
洼地北侧，原本寂静的丘陵上，突然响起震天的战鼓和号角！
无数唐军旗帜猛然竖起，李光弼的河东军步卒如同神兵天降，己然抢先一步占据了制高点！
后庭青草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密集的箭矢如同暴雨般，向着预伏在丘陵东侧的阿史那承庆同罗骑兵倾泻而下！
与此同时，洼地的南侧出口方向，烟尘大作，一支规模庞大的安西铁骑突然出现。
刀锋首指叛军诱饵部队的退路，彻底封死了口袋！
而正前方，原本“追击”的仆固怀恩部突然停止了后退。
反而原地结阵，长矛如林，盾墙如山，摆出了坚固的防御姿态。
脸上哪还有半分“轻敌冒进”的样子，只有冰冷的杀意！
中计了！
李归仁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冷汗唰地一下湿透了内衫。
唐军不是中计，是将计就计！
他们早就看穿了自己的谋划，甚至反向布置了一个更大的包围圈。
“将军！怎么办？！”
身边将领惊慌失措地喊道。
李归仁目眦欲裂，看着陷入慌乱、被唐军箭雨覆盖的同罗骑兵，看着退路被断、惊慌失措的诱饵部队。
他知道，计划彻底失败了！
现在不是围歼别人，而是如何把自己的人从唐军的反包围中救出来！
“救同罗骑兵！救诱饵部队！全军突击！杀出去！”
李归仁嘶声怒吼。
此刻己别无选择，只能提前发动全力进攻。
试图以硬碰硬，撕开唐军的包围，救出被困部队。
呜——呜——呜——！
叛军总攻的号角凄厉地响起，埋伏的两万多主力再也藏不住。
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丘陵后涌出，呐喊着冲向洼地！
然而，唐军早有准备。
“放箭！”
“霹雳火！掷！”
占据制高点的李光弼部给予了叛军冲锋部队迎头痛击。
箭矢、石块、以及工兵奋力投出的、冒着黑烟咝咝作响的原始手雷。
如同冰雹般砸入叛军密集的冲锋队列中，顿时造成大片伤亡和混乱！
爆炸声虽然不算震耳欲聋，但那火光和巨响，对于这个时代的士兵心理冲击是巨大的！
几乎同时，郭子仪的中军主力也开始向前稳步推进，如同移动的山岳，压迫感十足！
仆固怀恩见叛军主力终于出现，不惊反喜，狂笑道。
“来得正好！儿郎们，随老子杀！”
他率领的重甲铁骑不再固守，反而如同烧红的尖刀，主动迎向了冲下丘陵的叛军步兵！
而负责断后的安西铁骑，也如同铡刀般，狠狠切入了试图救援诱饵部队的叛军侧翼！
整个洼地及其周边区域，瞬间化作了比香积寺主战场更加混乱、更加惨烈的杀戮漩涡！
唐军里应外合，占据了地形、心理和战术上的绝对优势！
叛军则陷入了彻底的被动，冲锋的势头被箭雨和爆炸遏制。
阵型被唐军骑兵反复切割冲撞，每一步前进都付出惨重代价！
李归仁身先士卒，疯狂冲杀，试图稳住阵脚，但败局己定。
他眼睁睁看着阿史那承庆的同罗骑兵在箭雨和俯冲下来的河东步兵夹击下死伤惨重。
看着作为诱饵的五千部队被仆固怀恩和断后骑兵前后夹击，迅速崩溃、被歼灭。
看着自己宝贵的范阳老卒在唐军有组织的打击下成片倒下……
绝望，如同冰冷的沣水，淹没了他的心脏。
这场他寄予厚望的决战，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唐军的算计。
变成了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长安，真的还能守住吗？
大燕……还有希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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