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武行宫的偏殿里，难得氤氲着一丝近乎慵懒的暖意。
午后斜阳透过细密的竹帘筛落，在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残留着安神药枕清苦的柏子与冷梅幽香，却混入了一股奇特的、带着异域甜腻的果香。
李隆基半倚在铺着厚厚锦茵的胡床上，花白的发髻松散，只着一件家常的素色绸衫。
他微眯着眼，脸上是连日来罕见的松弛。
案几上摊着几份墨迹未干的《灵武新报》，旁边却突兀地放着一个打开的鎏金螺钿食盒。
里面盛着些形状奇特、色泽鲜亮的干果蜜饯——正是西域小邦新近进贡的“零嘴”。
他伸出保养得宜、犹带老人斑的手指，拈起一粒裹着糖霜、形如弯月的蜜渍椰枣。
慢条斯理地送入唇间，细细咀嚼。
那甜腻在舌尖化开，似乎暂时驱散了塞上的粗粝和紫宸宫残留的阴寒。
“陛下这几日气色见好，是该松泛些。”
侍立一旁的高力士觑着主子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赔着笑，奉上一盏温热的参茶。
“太医说了，心宽体泰，方是养生正途。”
李隆基“嗯”了一声，眼皮也未抬，只专注于口中那点异域的甜。
他确实在尝试“修身养性”。
或者说，在紫宸宫那场冰封般的父子诀别后。
他需要一点甜腻的麻痹，需要暂时将“垂暮龙吟”的沉重搁置片刻。
权谋、烽火、储君、死亡…都暂且退到帘幕之后吧。
殿内熏炉吐着袅袅青烟，时光仿佛被这甜腻与暖意拉得粘稠而缓慢。
李隆基又拈起一枚琥珀色的无花果干，正要送入口中——
“报——！！！”
一声嘶哑、急促、却带着无法抑制的狂喜的呐喊，如同惊雷，猛地撕裂了殿内慵懒的宁静。
那声音由远及近，带着马蹄踏在宫道石板上的急促回响，瞬间冲到了殿门外！
“江南！江南八百里加急捷报！！！”
殿门被猛地撞开，一名风尘仆仆、甲胄上犹带干涸泥浆的传令兵。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手中高高擎着一根插着染成朱红色翎毛的铜管。
他脸上混合着长途奔波的疲惫和极度的亢奋，声音嘶哑却洪亮得震耳欲聋：
“陛下！大喜！江南大捷！刘晏刘使君于广陵城下大破永王叛军水师！阵斩贼将康楚元、薛镠！焚毁楼船百余艘！永王李璘狼狈逃窜回金陵，龟缩不敢出！广陵围解！丹阳、江都等数城己传檄而定！江南…江南光复指日可待啊陛下！！！”
“哗啦——！”
李隆基手中的那枚蜜渍无花果干，失手掉落在华美的波斯地毯上，滚了几滚，沾满了灰尘。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重生李隆基：从马嵬坡再造大唐》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他猛地从胡床上坐首了身体，浑浊的老眼瞬间爆射出难以置信的、如同淬火般锐利的光芒！
方才的慵懒闲适被这突如其来的惊雷彻底击碎！
“捷报？！快！呈上来！”
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高力士几乎是扑过去，颤抖着双手接过那朱翎铜管。
验看火漆封印无误，才小心翼翼地旋开筒盖。
取出里面一卷尚带体温的、用上好白麻书写的捷报文书，恭恭敬敬地双手奉到李隆基面前。
李隆基一把夺过，迫不及待地展开。目光如炬，飞速扫过那力透纸背、饱蘸墨汁的文字：
“臣刘晏顿首百拜陛下御前：托陛下洪福，仗天子剑威！五月廿三，永王璘倾巢而出，水陆并进，猛攻广陵。贼势汹汹，楼船蔽江。臣与长史李成式、度支郎韩滉等，督率军民，背城死战！赖陛下天威，将士用命，于城东瓜洲渡口设伏，以火船冲阵，引燃贼军连环巨舰。”
“是役，烈焰焚江，杀声震天。阵斩贼伪大将康楚元、薛镠，焚毁楼船一百三十余艘，溺毙、斩杀叛军无算！永王璘仅以身免，率残部狼狈遁回金陵，龟缩不敢复出！广陵围解，军心大振！丹阳、江都、海陵诸城守将，闻风丧胆，或杀贼首来降，或开城献印！江南半壁，光复在即！逆贼授首，指日可待！惟…”
捷报的后半段，墨迹似乎凝重了几分，笔锋也略显滞涩，详述了睢阳城破、张巡、许远、南霁云等壮烈殉国的噩耗，字字泣血。
然而，此刻李隆基的目光，己然被那前半段辉煌的战果牢牢攫住！
广陵大捷！焚船百余！
阵斩贼将！数城传檄！永王龟缩！
“好！好！好一个刘晏！好一个背城死战！好一个焚船断流！”
李隆基猛地一拍大腿，霍然起身。
连日来的阴郁、紫宸宫的冰冷、对储君的忧心，仿佛都被这捷报的狂风吹散！
久违的、属于开元盛年帝王的豪迈气概，在他苍老的身躯里轰然爆发。
一连串的“好”字如同金玉撞击，在殿宇中激荡回响，震得梁尘簌簌而下！
“哈哈哈！”
他仰天大笑，笑声洪亮而畅快，震得殿内烛火摇曳。
“永王小儿！跳梁小丑！焉敢与朕争锋！刘晏不负朕望！不负朕望啊！哈哈哈！”
那份发自内心的狂喜，让他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仿佛瞬间年轻了十岁。
笑声未歇，高力士又捧上一份文书，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
“陛下…还有…临淮节度使贺兰进明的…请罪书。”
“哦？”
李隆基笑声渐歇，眼中精光一闪，接过那份文书。
正是他之前那份“嘉奖令”和刘晏转呈的睢阳血书抄本起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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