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堂后堂弥漫着浓重的艾草焦糊味，混着老人喉咙里嗬嗬的痰音。黄阿婆枯瘦的手死死抠着诊床边缘，指甲缝里嵌着灰泥，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浮木。陈老银针疾落，膻中、内关、神门三穴寒芒连闪，可老人青紫的唇仍在剧烈哆嗦，喉头那口淤痰像生锈的铁栓死死卡着命门。
“肺气壅塞，痰瘀交阻！”陈老额角汗珠滚进衣领，突然扭头暴喝，“林羽！足三里补阳，快！”
少年被吼得一个激灵。他指尖还残留着方才刺内关穴时的震颤感——那针尾嗡鸣的余韵像电流般窜在骨缝里，此刻却像被黄阿婆濒死的喘息冻僵了。药柜阴影里，快递员蜷缩着呜咽，每一声都砸在林羽耳膜上。
“我、我找不准……”林羽牙关打颤。足三里在膝下三寸？西横指？那些背过的歌诀在脑中被绞成碎片。
“膝盖外侧凹陷，胫骨旁一指！”陈老的声音劈开混沌。林羽扑跪在诊床前，指尖触到老人冰凉的皮肤。就在触到膝眼的刹那，视野骤然扭曲——
皮肉之下，三条青莹脉络自膝头蜿蜒而下，在足三里穴位处拧成漩涡状的星芒！那光晕烫得他指尖一缩，针却己顺着星芒中心刺入。银针没入三分的瞬间，黄阿婆喉头猛地弹起，“哇”地喷出半碗黑红交杂的脓血！
满室死寂。
陈老搭脉的手指骤然松开，沟壑纵横的脸上浮出劫后余生的虚脱。他盯着那根仍在微微震颤的银针，又抬眼看向林羽汗湿的鬓角，目光如淬火的刀。
质疑比痊愈的传闻来得更快。
“陈老糊涂了？让个毛头小子拿人命试手？”斜对门回春堂的王强捏着紫砂壶冷笑，声音穿透半条街。几个学徒扒着济世堂门框张望，窃语像毒藤缠绕药柜：“网瘾仔扎针？别是游戏里学的招式吧？”
林羽沉默地碾着药船里的三七。粗粝的根块在铜杵下迸出赭色粉末，沾在他结痂的虎口上——那是昨夜背《针灸大成》时烦躁捶墙的痕迹。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这个中医不太冷》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陈老扔来的医案堆满了阁楼草席：咯血三月不愈的码头工人，全身浮肿的纺织女工，病历里夹着泛黄的脉象图，每张都写着“诸医束手”。
“怕了？”陈老突然出现在碾药台旁，枯指捏起一撮三七粉轻嗅，“王大夫送来份厚礼。”
林羽抬头。老人掌心托着张洒金帖：三日后仁心堂举办青年医师会诊，特邀济世堂新秀。落款处王强的名字后跟着朱砂批注——“特邀林小友切磋脉象辩证”。
窗缝漏进的光割碎少年苍白的脸。他想起水果店烂芒果的甜腐气，网吧键盘缝里的烟灰，父亲佝偻着搬荔枝筐时脊椎的脆响。铜杵“咚”地砸进药船，惊飞梁上栖着的麻雀。
“我去。”
仁心堂的诊室飘着消毒水味。穿白大褂的青年医师们簇拥着王强，像看猴戏般打量粗布旧衫的林羽。中央诊床上躺着位面色蜡黄的老农，脚踝肿得像发面馒头，皮肤绷出紫亮光泽。
“痛风石溃烂，并发肾衰。”王强弹了弹X光片，“林小友试试不用仪器断症？”
嘘声从角落蔓延开。林羽蹲身掀起老人裤腿时，听见有人低笑：“把脉还是摸骨啊？”
指尖触到溃烂创口的瞬间，视野再度扭曲——
皮肉下蓝黑色的病气凝成毒蛇状，自脚踝沿膀胱经首窜腰脊！那邪气在肾俞穴盘踞成黑潭，潭底却浮着极淡的金芒。林羽猛地扯开老人后背衣服，食指重重按向命门穴旁三寸：“这里是不是夜半剧痛？”
老农骤然瞪眼：“神、神了！”
满场哗然中，林羽抓过银针首刺金芒所在。针尖没入的刹那，老人后腰骤然渗出豆大汗珠，喉间却溢出舒坦的长叹。王强捏着紫砂壶的手背暴起青筋。
“取威灵仙、土茯苓各三钱，煎汁冲服车前子。”少年蘸着茶水在诊案上写方，字迹如刀刻斧凿，“今晚子时，足少阴经气当泻肾邪。”
陈老站在人群最后，捻着银须的手停在半空。他看清了——林羽落针时，那溃烂创口渗出的脓血正由黑转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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