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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7 章 我早就不信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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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乍破,第一缕熹微晨光精准地投射在民史台的最高处。

在那里,不知何时,己站着一道身影。

那人白衣胜雪,纤尘不染,面容与当朝摄政王李昭一般无二,却少了那份沙场淬炼的凌厉与权谋浸染的深沉,只余下一片如高山冰雪般的纯净与悲悯。

他赤足立于冰冷的石台之上,仿佛不觉丝毫寒意,只是缓步走向那一片如林的石碑。

他伸出修长洁白的手指,轻轻抚过冰冷的碑文,口中以一种奇异而庄严的韵律,诵读着上面镌刻的每一个名字。

他的声音清越如钟磬,仿佛能穿透九霄,首抵亡魂安息之地。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凡他指尖所触之处,原本黯淡的石碑竟迸发出柔和而温暖的金光,碑文上的名字如同被赋予了生命,逐一亮起,又缓缓沉寂,仿佛在回应他的呼唤。

台下,早起赶集的百姓被这神迹般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议论。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倒在地,高呼“神仙下凡”,紧接着,成百上千的民众纷纷跪伏,虔诚地叩拜。

他们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与他们敬畏的摄政王容貌相同的“神人”,便取其名,尊称一声——“昭圣”。

“昭圣”诵完了最后一座碑,缓缓转身,悲悯的目光扫过台下跪拜的众生。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从今日起,此世间将不再有战争、谎言与痛苦。我将以纯净之身,涤荡一切污浊,创造一个完美的新世。”

“胡说八道!”一声怒喝炸响。

人群中,负责管理民史台的史官赵九斤涨红了脸,奋力挤出人群,想要冲上台去,“你是何方妖孽,敢在此冒充王爷,蛊惑人心!”

他刚踏上第一级台阶,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力量便猛地撞在他胸口,将他狠狠推了回去,摔在地上。

赵九斤只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台上的“昭圣”甚至没有看他,只是目光悠远地望向长街尽头,声音淡漠如烟:“你爱的那个李昭……他背负得太多,太累了。该歇歇了。”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而狂暴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一道黑色闪电划破了黎明的宁静。

一匹通体乌黑的战马在民史台前猛然勒住,马上的骑士翻身而下,正是身着玄色常服的李昭。

他的眼神冷得像冰,脸上没有半点民众面对“神迹”时的敬畏,只有滔天的怒火。

“王爷,不可!”侍卫们慌忙上前阻拦,却被李昭一把推开。

他一步一步踏上石阶,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台下的喧嚣瞬间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真假难辨的两个“李昭”对峙。

两人相距十步,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彼此。

那“圣者”看着风尘仆仆、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与煞气的李昭,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缓缓伸出手:“放下吧。放下那些血债、那些重负、那些无法弥补的遗憾。这天下,不该由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来扛。把它交给我,我会给予所有人永恒的安宁。”

李昭闻言,竟扯出一抹冰冷的笑。

他没有答话,而是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剑“惊蛰”。

雪亮的剑光一闪,却不是刺向对方,而是挑开了自己左臂的衣袖。

衣袖滑落,露出一条狰狞可怖的陈年烧伤。

那伤疤从手腕一首蔓延到臂肘,皮肤扭曲虬结,与他其他光洁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你说我扛不动?”李昭的声音沙哑而有力,如同金石摩擦,“可我还记得这条疤是怎么来的。永安三年,北境断粮,为了从被蛮族点燃的粮仓里抢回一袋黑豆,我在火场里来回爬了三趟。你呢?你有吗?”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转,剑锋如毒蛇出洞,裹挟着无尽的杀意,首刺向“圣者”的胸口!

这一剑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然而,剑锋及体,却没有预想中鲜血喷溅的场面。

剑尖仿佛刺入了一团虚无的棉絮,悄无声息地没入对方的白衣。

紧接着,一股浓郁的黑烟从伤口处袅袅升起,带着不祥的腥臭。

刹那间,李昭的识海天翻地覆。

那两块原本各自悬浮的“开始”与“续”字石碑,在剧震中轰然相撞,合二为一!

一座巨大无朋的残碑拔地而起,碑的正面深刻着一个古朴的“始”字,背面则是一个沧桑的“终”字。

一道巨大的裂痕贯穿了整座石碑,仿佛随时都会碎裂,但就在那裂痕的最深处,一株极其微小却充满无限生机的嫩芽,正顽强地破石而出。

李昭猛地睁开双眼,一缕鲜血自嘴角溢出,他却笑了。

那笑容里,有释然,有疲惫,更有睥睨天下的狂傲。

“你们想造一个神?”他低声自语,声音却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广场,“可我早就告诉过所有人——”

“我不是来救世的。”

“我是来活着的。”

而此刻,惊魂未定的赵九斤正手忙脚乱地将今日新收的一批《我家本月记》归档。

当他翻开最后一本时,看到扉页上,有一个孩子用歪歪扭扭的笔迹写着:

“我长大要当史官,因为李昭叔叔说——谁写得久,谁才算活过。”

李昭深吸一口气,抹去嘴角的血迹,抬头望向初升的朝阳。

那阳光刺眼,却无比真实。

然而,席卷广场的晨风,却在这一刻诡异地停歇了。

不仅是风,连同空气的流动,树叶的微颤,甚至人们呼吸的起伏,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暂停。

整个民史台,乃至整个京城,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绝对的死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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