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清单上瞟了眼，少的是两袋精米，正好够松井家吃半个月。这老狐狸故意找茬，八成是丢了钱心疼，想从我这儿捞回去。“佐藤君记错了吧？”我把笔往桌上一放，声音不高不低，“昨天入库时你也在场，明明是整数。”
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被泼了盆热水，咳嗽声突然炸响，手帕捂了半天，拿开时血点子溅在清单上，像朵烂掉的梅。“你少跟我嘴硬！”他的手攥得清单发皱，“查不出来，我就去宪兵队告你通敌！”
他的头顶飘出字：“肯定是这小子搞的鬼！偷了我的钱还想赖账！”
由纪挑着水桶经过仓库时，佐藤的骂声正撞在她耳朵上。她停在门口，天蓝色短褂的领口沾着点麦糠，是早上碾米时蹭的。水桶的绳子勒在她肩上，把短褂拽得紧贴身子，能看见后背蝴蝶骨的形状，像两片要飞的薄翼。
“佐藤君怎么了？”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像檐角的冰棱落地，“大清早的就骂人，不怕伤了身子？”放下水桶时，桶沿的水珠滴在她的蓝布裙上，洇出小小的圆斑，裙子太短，露出的小腿又细又首，脚踝处系着根红绳，是她娘求的平安符。
佐藤的眼睛突然首了，像被勾了魂，死死盯着由纪的领口——她弯腰放桶时，短褂往下滑了滑，露出点锁骨下的皮肤，白得像雪，和她被晒黑的脖颈形成鲜明的对比。“山田家的姑娘，越来越懂规矩了。”他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像块化了的糖，“要不要……去我家喝杯茶？我娘做的红豆汤，甜得很。”
由纪往我身边靠了靠，短褂的袖子蹭过我的胳膊，带着股井水的凉意。“不了，娘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她的声音里带着点怯，眼睛却瞪得圆圆的，像只炸毛的猫，“古田哥，我帮你把军粮清单对对吧？免得佐藤君总误会你。”
她的头顶飘出字：“老东西真不要脸！要不是古田哥在，我非用水桶扣他头上！”
佐藤的脸沉得像锅底，却没再发作——他知道由纪是“军属”，真闹起来，町长那边不好交代。“哼”了一声，转身往仓库深处走，棉袍的下摆扫过地上的麻袋，像条泄了气的蛇。
等他走远了，由纪才松了口气，往地上啐了口：“真恶心！”她踮起脚往清单上看，蓝布裙的后摆往上缩了缩，露出里面的粗布裤，裤腰用红绳系着，勒出细细的腰，往下却突然膨出，像颗的葫芦，带着股年轻姑娘的泼辣劲。
“他就是丢了钱，心里窝火。”我把少的两袋米记在“损耗”栏里，笔尖在纸上顿了顿，“你家的米够吃吗？我这儿有点‘损耗’的精米，拿回去给老太太熬粥。”
由纪的眼睛亮了，像两盏被点燃的油灯，手在短褂上使劲擦了擦，又有点不好意思：“这……不太好吧？”她的指尖绞着衣角，短褂的纽扣松了颗，露出点胸口的皮肤，像块刚剥壳的荔枝。
她的头顶飘出字：“要是古田哥给我，我就收下！他对我真好，比佐藤那老东西强一百倍！”
我从仓库角落的木箱里摸出两袋精米，塞给她：“拿着吧，就说是军需厂发的‘军属补助’。”袋子不轻，她却接得稳稳的，胳膊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像根上了弦的弓——这姑娘看着瘦，力气却不小，挑水劈柴样样行。
“谢谢古田哥！”她的脸红得像庙里的关公，转身就往门口跑，蓝布裙的下摆扫过门槛，像只受惊的小鹿，跑出去老远，又回头冲我笑了笑，辫子上的红布条在风里飘得欢，像团跳动的火苗。
佐藤的脑袋从麻袋后探出来，眼睛里的嫉妒几乎要溢出来，像两团烧着的火。他的头顶飘出字：“这小丫头片子，肯定被这小子勾走了魂！等着瞧，我非把你们俩都送进宪兵队不可！”
我假装没看见，继续核对清单，心里却在盘算——由纪这姑娘，单纯得像张白纸，几句好话，两袋精米，就能让她把心掏出来。这就是底层的日本姑娘，活得太苦，一点甜就够她们记很久。
晚上去松井家时，光子正蹲在灶前煎鱼，是町外河里的鲫鱼，小得像根手指，却被她煎得金黄，香味飘满了院子。她换了件浅绿色和服，是我用佐藤的钱给她扯的新布，村里的裁缝做的，腰身收得恰到好处，既不勒得慌，又显出她渐渐丰润的曲线，和服后襟坠出两道柔和的弧线，随着她翻鱼的动作轻轻晃动，像两瓣刚出水的莲花。
“由纪下午来送咸菜，说你给了她家两袋精米。”她往我碗里夹了块鱼腹，刺挑得干干净净，“她娘的咳嗽，用精米熬粥确实管用。”说话时，她的指尖在我手背上轻轻划了下，像片羽毛拂过，带着点试探的温柔。
她的头顶飘出字：“他对由纪好，我该高兴才是……可心里怎么有点酸？”
松井又喝多了，趴在桌上哼哼，军靴的铁掌在地板上蹭来蹭去，像头不安分的老驴。光子往他碗里倒了点酒，算是安抚，转身却往我怀里塞了个温热的鸡蛋，是她偷偷攒的，用草木灰焐熟的，壳剥得干干净净，像块白玉。
“佐藤今天没找你麻烦吧？”她的声音压得低，气音吹在我耳边，带着点鱼香和她头发里的皂角味，“我听说，他娘去町长家哭了，说家里的钱丢了，怀疑是被‘外人’偷了。”
“他那点心思，谁不知道。”我咬了口鸡蛋，蛋黄流在嘴角，光子伸手帮我擦掉，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像团小火苗，“他再闹，我就把他半夜翻墙的事捅出去，看松井怎么收拾他。”
光子的脸突然红了，往松井那边瞟了瞟，手在和服上使劲擦了擦，像沾了什么脏东西。她的头顶飘出字：“他还记得那晚的事……会不会觉得我太随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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