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小学堂的操场上就响起了木枪撞击的脆响。佐藤健太举着父亲做的木枪，枪杆上用红漆画着歪歪扭扭的太阳旗，正对着稻草人猛刺。他的校服裙裤被露水浸得发皱，膝盖上的淤青是昨天训练时摔的，却像枚勋章似的挺得笔首。
“要像这样！” 千叶松子的军靴踹在他的后腰上，皮靴跟陷进布料里，“想象这是共军的胸膛！用力！”
健太的脸涨得通红，木枪 “噗” 地扎进稻草人的心脏，稻壳簌簌往下掉。他的头顶飘出字：“叔叔说刺准了能当少佐！比他在采石场强一百倍！”
这孩子三天前还在偷偷哭，现在眼里却燃着和千叶松子一样的火苗。昨天他举报了邻座的田中明没把 “天皇御旨” 背熟，看着明被鞭子抽手心时，嘴角甚至带着点笑意 —— 那笑意像片薄冰，覆盖在本该属于孩童的天真上。
法子抱着给孩子们补好的书包路过，蓝布裙的裙摆扫过操场边的石子。她看见扎羊角辫的惠子正用粉笔在墙上画 “支那人的丑态”，画里的人被画成了长鼻子的怪物，手里举着滴血的刀。“千叶老师说这是‘敌情教育’。” 惠子回头时，辫子上的红绳扫过脸颊，眼里的狠劲不像个八岁女孩，“我哥哥明年就要去中国了，我要画得更像，让他知道敌人多可恶！”
她的头顶飘出字：“以前觉得中国娃娃和我们一样，现在才知道他们是恶鬼……”
光子在教室后墙张贴 “战死者名录”，浆糊刷子在手里微微发颤。名录上的名字越来越多，有几个是町里熟悉的面孔，被千叶松子用红笔圈出来当 “榜样”。“健太今天把便当里的梅子干省下来，说要留给‘前线的皇军叔叔’。” 她往讲台瞟了瞟，千叶松子正把父亲的军刀解下来，放在讲台上当 “荣誉象征”，“这孩子前天才说怕打雷，现在却盼着打仗。”
她的头顶飘出字：“山田老师要是还在，定会把这些名录撕下来……”
课间操变成了 “军事演习”。健太举着木枪站在队伍最前面，领喊口号的声音比谁都亮：“为天皇陛下尽忠！” 他的小皮鞋踩在木板上，鞋跟都快磨平了，却依然用力跺出 “咔咔” 声，模仿千叶松子的军靴节奏。有个矮个男孩顺拐了，他立刻冲过去踹了对方的膝盖：“连正步都走不好，将来怎么上战场？”
男孩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健太却从兜里掏出颗 “忠君糖” 塞进自己嘴里，糖纸印着的天皇头像被他舔得发亮。我的异能捕捉到他的心声：“等我当上军曹，第一个就把这种废物送去挖战壕！”
千叶松子坐在讲台上，军靴搭在课桌上，看着孩子们互相纠正刺杀动作，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她突然把军刀扔给健太：“拿着！刺给他们看！” 刀鞘在男孩手里晃悠，几乎要脱手，他却死死攥着，像握着全世界的荣耀。
“刺！” 健太闭着眼喊出一声，木枪猛地扎向稻草人，枪杆 “咔嚓” 断了半截。他非但没哭，反而捡起断枪往自己胳膊上划了道红痕：“这点伤算什么！皇军流血不流泪！”
周围的孩子爆发出欢呼，惠子甚至把自己的发绳解下来，系在断枪上当 “军旗”。她的头顶飘出字：“健太君真勇敢，比我那只会哭的哥哥强多了！”
田中明偷偷往窗外看了眼，正好对上法子的目光。他慌忙低下头，假装认真练习刺杀，心里却在发抖 —— 昨天健太举报他时，他看见法子往他兜里塞了块糖，糖纸里包着张纸条：“别害怕，打仗不是好事。” 可现在，他看着周围狂热的同学，突然觉得那纸条烫得像团火。
“明在偷懒！” 健太的吼声像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水，他冲过去抢过明手里的木枪，发现枪杆上刻着个小小的 “和” 字 —— 是明的爷爷刻的，老人曾在甲午战争里丢了条腿，总说 “和为贵”。
“这种叛徒的东西！” 健太把木枪往地上一摔，用脚使劲碾着那个 “和” 字，“千叶老师说，心里装着‘和’的都是懦夫！”
千叶松子突然鼓起掌，军靴在地板上敲出赞赏的节奏：“健太君有我父亲当年的风范！” 她从包里掏出枚樱花徽章，别在健太胸前，“这是从关东军总部拿来的，比任何奖励都光荣。”
徽章的金属边硌着健太的皮肤，他却挺得更首了，仿佛那不是枚徽章，而是块能让他瞬间长大的魔符。我的异能看见他的心声变成片燃烧的火海：“等我长大了，要去南京！去哈尔滨！让所有中国人都跪下来喊天皇万岁！”
夕阳把教室的影子拉得很长，孩子们举着木枪在操场上转圈，嘴里喊着不成调的军歌，像群控的木偶。健太把樱花徽章别在最显眼的位置，路过町口时故意撞了佐藤一下 —— 他叔叔正拄着拐杖往家挪，看见侄子胸前的徽章，咳嗽声突然卡住，眼里的惊讶像被戳破的气球。
“叔叔没出息！” 健太的声音比军歌还响亮，“只会躲在町里咳嗽，不像我，将来要当大佐！”
佐藤的拐杖 “哐当” 掉在地上，他看着侄子跑向操场的背影，头顶飘出字：“这…… 这是我教出来的？还是那女人把他变成了怪物？”
法子往我手里塞了块冷却的烤红薯，蓝布裙的裙摆沾着暮色：“光子姐把明的木枪藏起来了，说明晚不敢去学校。” 她往教室的方向瞟了瞟，夕阳正把那面太阳旗染成血红色，“那些孩子眼里的光，比佐藤的咳嗽声还吓人。”
我捏着冰凉的红薯，突然想起山田老师 —— 那个总教孩子们念 “床前明月光” 的老人，据说被宪兵队带走时，怀里还揣着本唐诗。现在他空着的讲台上，摆着沾血的军刀和燃烧的狂热，像场永远不会醒的噩梦。
但异能也让我看见，明藏在袖口的 “和” 字木片，被他攥得发白；惠子画的 “恶鬼” 旁边，偷偷画了个小小的蒲公英 —— 那是光子教她绣过的图案，象征着 “会飞的和平”。
这些被军国主义碾压的微光，或许才是寒川町真正的希望。就像健太胸前那枚冰冷的徽章，终究盖不住孩童心底本该有的、对糖果和游戏的向往。
操场的军歌声还在继续，却隐隐透着股虚假的尖利，像根快要绷断的弦。
(http://www.220book.com/book/S87Q/)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