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蓂荚]以为，那只‘小鸟’与[摆渡人]是何关系呢？”
檀墨池当然不会寄希望于在一条狗那里获得问题的答案，或许它可以理解并思考，然而发问者却不懂兽语……[蓂荚]应当算[异兽]的一员，但这并不妨碍她乐意向这位特殊的家人发问，以及……她自是好奇究竟怎样的关系可以让一方完全放权，听任另一方的决择，她固然承认[摆渡人]的学识见地，但这种数百年前的家事如今又有几人尚知。
她的目光未曾离开卧在脚边的[蓂荚]。巨犬温热的呼吸均匀地拂过她的衣摆，厚实的皮毛在柔光下泛着温润的色泽。
它似乎并未沉睡，只是安静地伏着，耳朵几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仿佛捕捉到了空气中飘荡的、主人话语里那缕无形的思绪涟漪。
它的眼睛半阖着，暗红色的瞳仁深处，映着跳动的烛火，像藏着夜色里未眠的河，水面倒映着星子，偶尔被看不见的翅膀或船桨划过，漾开无声的圈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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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两天的陪同长辈出差谈生意，美名其曰——“提前来熟悉熟悉流程，见见各位合作商。”，实则根本就是缺个在国外旅游的金牌翻译吧，两位老师充沛的精力让施辛都感到些许吃力，不仅仅是身体的疲惫，为什么还要负责当那个巨型电灯泡啊，申请工伤，必须要申请工伤。
施辛从旅店走出，感受着[摩里亚洛]午夜时分的满天繁星，这是昼夜温差较大，她便在白色衬衫外又加穿了层灰色针织衫，旅店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合上，将室内残存的暖意彻底隔绝。
一股清凛、带着点咸涩夜露的空气瞬间涌来，让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针织外套。针织衫的柔软触感带来些许慰藉，却抵挡不住疲惫顺着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
[熟悉流程？见合作商？]
她对着那片无声闪烁的穹顶，在心底嗤笑一声，喉咙里却只逸出一声近乎叹息的轻哼。
那两位精力旺盛得不像人类的“老师”，谈生意时火力全开，闲下来便自成结界，浓情蜜意得泼水不进。
她就夹在中间，像个行走的同声传译机附带人形背景板，不仅要精准传达双方的商业意图，还得时不时被那无形的粉红泡泡弹得脑壳疼。
两天下来，嗓子是哑的，腿是酸的，精神更是被闪得恍惚。
冷风拂过脸颊，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
远处不知哪家露台还亮着暖黄的光，依稀传来模糊的笑语，更显得她此刻的形单影只。
[算了。]
她拢了拢衣襟，将注意力从那过分热闹的星空和醉鬼戏谑的调笑上移开。
她放弃去要杯正宗白诗南的意图，尽管偏爱甜酒，但眼下失眼带来的食欲不振，还是不要去浪费了吧。
竹乐和叮铛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远处露台上的欢声笑语似乎被风卷走了几个音节，模糊得更像是某种背景噪音，反而衬得脚下石板路的清冷触感越发清晰。
她漫无目的地沿着旅店外墙踱了几步，下意识地又紧了紧针织衫的领口，布料摩擦着脖颈的皮肤，带来一丝粗糙的暖意，聊胜于无。
脚下是几片被风吹卷过来的、印着某快餐店打折广告的油腻纸片，踢开纸片，又踱回来。
空气里弥漫着干燥的蓝花楹碎屑在夜风里搅起的、一丝稀薄的甜腥——这甜腥也显得格外不合时宜，像被小贩强行涂抹的廉价香料。
从力学、电磁学、光学与波动，想到微积分、拓扑学、十六进制，又跳转到即将去[墨德梅尔]报道，选择加入[西莫格迪]学院的决定，最后的最后，她突然想起自己在老师们口中，名义上的，素未谋面的师姐。
老师们偶尔提起时，神色总在赞赏与某种讳莫如深的闪烁间摇摆，仿佛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一层薄纱般的秘密。
[为什么现在想起她？]
施辛被激发出了些精神，一股寒意让她被勾起的、关于师姐的好奇心反而像火星掉进干草堆，倏地亮了一下。
[于戎……师姐……]
她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个称呼，像在舔舐一颗包裹着坚硬谜题的糖果外壳。
如果是纯粹的卓越，老师们会像展示珍藏的宝石一样骄傲地介绍，而不是那种混合着赞叹、悲伤与不解的表情，仿佛在苦恼自己过分叛逆的孩子，做出伤透了自己心的事，但自己仍记挂着。
[哦，对，她确实做出了很多让即使是朝夕相处几年的老师们都不理解的种种特立独行。]
这一定是有原因的，而现在，她只想找到那颗糖的裂缝，哪怕只是用指甲轻轻撬开一丝缝隙，看看里面藏着的是令人窒息的苦涩，还是足以灼伤眼睛的光芒……抑或是两者皆有？
脚下的油腻纸片被无意识地碾进石板缝隙，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如同她心底那点被冷风挑起的、关于于戎师姐的念头，细微却顽固地盘踞着。
远处露台的笑语彻底消散了，只剩风卷着蓝花楹细碎的残骸，在石板路上打着旋。
她自嘲着此刻徒劳的揣测，她知道的太少了，少的可怜。
裹紧外套，转身，推开了旅店那扇厚重、隔绝了冷夜的门。
暖意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眩晕。
疲惫重新占领高地，沉甸甸地压下来。
但“于戎”这个名字，连同那个关于苦涩与光芒的谜团，却像一粒微小的火种，悄然落在了意识深处那片疲惫的灰烬上，顽强地等待着某个契机，再次被点燃。
也许在[墨德梅尔]？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她不知道。
此刻，她只想把自己扔进枕头里，让黑暗暂时吞没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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