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额间的朱砂痣
瓦拉纳西的恒河边，焚尸场的浓烟总与晨雾缠在一起。阿米尔·乔杜里蹲在石阶上，看着父亲的尸体被裹进檀香木，火焰舔舐木板时，他注意到父亲的眉心多了颗暗红色的痣，像被谁用指尖按上去的血珠。
“那是‘湿婆之眼’的印记。”守夜人卡里姆的声音带着恒河的潮气，“你父亲拆了老庙的石雕，触怒了神。”
阿米尔嗤笑一声。作为建筑开发商，他亲手指挥工人推倒了城郊那座废弃的湿婆庙，父亲只是在开工仪式上敲了第一锤。但当他收拾父亲遗物时，在檀木盒里发现了半块石雕碎片——湿婆神像额间的第三只眼，青灰色的石面上，瞳孔处嵌着块暗红色的玛瑙，正对着他的方向，像在无声注视。
当晚，阿米尔的眉心开始发烫。镜子里，那颗和父亲一模一样的朱砂痣正慢慢浮现，边缘泛着诡异的红光。他想擦掉，指尖却传来刺痛，仿佛触碰到烧红的烙铁。窗外的焚尸场方向，传来沉闷的鼓声，不是节庆的欢腾，是葬礼上驱赶邪灵的“镇魂鼓”，却敲得杂乱无章，像有人在胡乱捶打自己的胸膛。
2.裂开的瞳孔
工地上的怪事是从石雕运走那天开始的。起重机吊起湿婆神像的残躯时，钢缆突然断裂，神像砸进水泥地基，额头的断口处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渗入泥土后，地面竟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每个裂缝里都映出只眼睛的轮廓。
三个工人在清理碎片时疯了。他们用石块砸碎自己的眼睛，嘴里反复喊着“看见了”“祂在看我”。阿米尔赶到时，其中一个工人正用手指抠自己的眉心，血肉模糊中，也露出颗朱砂痣，和他额间的那颗一模一样。
“湿婆的第三只眼睁开时，看见的人都会被焚烧。”卡里姆捧着铜制的神龛找到他，龛里的湿婆像用檀木雕刻，额间镶嵌的红宝石在烛光下跳动，“你父亲拆庙时，石雕的眼珠滚进了恒河，现在它顺着水流，在找所有亵渎神明的人。”
阿米尔的噩梦开始变得清晰。他总梦见自己站在燃烧的庙宇里，湿婆的巨像从烟雾中显现，额间的第三只眼睁开，红光像岩浆般涌出，将工人们一个个烧成焦炭。而他的手，正握着撬棍，狠狠砸向神像的眼睛。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视力在衰退，看东西时总觉得有层暗红色的膜。眼科医生检查后，只在他的视网膜上看到奇怪的纹路，像火焰的形状，又像无数只眼睛的瞳孔。
3.焚身的预兆
第一个被“凝视”的是项目工程师。人们在他的公寓里发现了焦黑的尸体，姿势却异常诡异——他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捂着眉心，仿佛想挡住什么。房间里没有起火的痕迹，只有尸体周围的地毯呈环状烧焦，边缘整齐得像被圆规画过。
警方在他的电脑里找到了段监控录像：出事前一晚，工程师在工地巡逻，镜头里突然闪过道红光，他惊恐地指着自己的额头，嘴里喊着“祂来了”，接着浑身开始冒烟，皮肤像被无形的火焰灼烧，最后在原地化作焦炭。而录像的角落，能看到阿米尔的车停在不远处，车窗上映出个巨大的影子，额间有只睁开的眼睛。
阿米尔的朱砂痣己经扩散到指甲盖大小，发烫的频率越来越高。精神抖擞小白菜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他开始不敢见光，阳光照在脸上时，会闻到自己皮肤烧焦的味道。卡里姆给他带来瓶恒河的圣水，让他每晚涂抹眉心，圣水接触皮肤的瞬间，会发出“滋滋”的声响，升起细小的白烟，像在灼烧某种看不见的东西。
“圣水只能暂时压制。”卡里姆的声音带着恐惧，“你看河里。”
阿米尔冲到恒河边，晨雾中，无数具浮尸正漂向岸边，都是参与拆庙的工人和他们的家人。每个尸体的眉心都有焦黑的印记，眼睛圆睁着，瞳孔里映出火焰的倒影。而河中央的漩涡里，隐约能看到块暗红色的玛瑙在旋转，正是石雕上失踪的眼珠。
4.献祭的轮回
湿婆庙的废墟在午夜自动燃烧起来。阿米尔被股无形的力量拖拽着前往，沿途的树木都朝他弯曲，枝叶间露出无数只眼睛，眨动时闪着红光。废墟中央，那半块神像碎片正悬浮在半空，额间的断口处，缓缓睁开只由火焰组成的眼睛，瞳孔里映出他扭曲的脸。
“毁灭即是重生。”
低沉的声音从火焰中传来，不是人类的语言，却清晰地钻进他的脑海。阿米尔看到了庙宇的过去：几百年前，这里曾是处祭坛，每次瘟疫爆发，都要献祭一个“亵渎者”，用他们的血涂抹湿婆的眼睛，才能平息神怒。而他的家族，正是当年主持献祭的祭司后裔。
“你父亲想打破轮回，却忘了血脉里的契约。”火焰组成的眼睛慢慢靠近，“现在，轮到你了。”
阿米尔的眉心突然剧痛，朱砂痣裂开道口子，涌出的不是血，是金色的火焰，顺着血管蔓延至全身。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眼神，不是恐惧，是解脱——原来父亲早就知道，拆庙不是亵渎，是为了让沉睡的湿婆醒来，完成这场迟到了百年的献祭。
火焰吞噬他的瞬间，阿米尔看到自己的身体化作无数火星，融入湿婆神像的断口。第三只眼里的玛瑙突然发出耀眼的红光，废墟上开始自动重建庙宇，烧焦的石块飞回原位，断裂的神像重新合拢，额间的眼睛缓缓闭上，只留下颗暗红色的印记，像颗凝固的血珠。
5.永恒的凝视
第二天清晨，瓦拉纳西的居民发现湿婆庙完好无损，仿佛从未被拆毁过。只有守夜人卡里姆知道，庙墙的砖缝里嵌着无数细小的焦黑碎片，那是阿米尔和所有被献祭者的遗骸。
恒河上的浮尸消失了，水流变得清澈，晨雾中，有人看到湿婆的身影在水面行走，额间的第三只眼偶尔睁开，红光扫过岸边，每个曾心怀不敬的人，眉心都会泛起淡淡的红痕。
阿米尔的儿子在废墟里捡到块石雕碎片，是湿婆的指尖，上面沾着点暗红色的粉末。男孩好奇地抹在眉心，镜中，那颗朱砂痣正慢慢浮现，像朵即将绽放的火焰。而庙内的神像前，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供台，上面摆着半块玛瑙，在烛火下转动，映出男孩的脸，也映出无数个在火焰中微笑的轮廓。
从此，瓦拉纳西的焚尸场旁，总会有个眉心带红痣的守夜人，他从不说话，只是盯着恒河的水流，像在等待下一个被湿婆之眼盯上的人。当有人试图靠近那座庙宇时，他会抬起头，额间的红痣闪过微光，让对方瞬间想起所有被遗忘的恐惧——原来毁灭从未离开，只是换了双眼睛，在轮回中静静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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