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湿婆节的裂痕
德里老城区的巷弄里，檀香与焚尸的烟味缠在一起，像条潮湿的蛇钻进鼻腔。马哈维利跪在自家神龛前，指尖抚过象神伽内什的黄铜雕像——神像的左牙断了半截，这是印度教里人尽皆知的典故：伽内什为阻拦父亲湿婆进门，被盛怒的湿婆砍断长牙，断牙反倒成了智慧与牺牲的象征。
但今天，神像断牙的截面处，多了道新鲜的裂痕。
“这不是磨损的痕迹。”马哈维利的妻子苏普丽雅端来 s（供品），铜盘里的芒果切片上，落了片带着焦痕的菩提叶，“像被什么东西从里面劈开的，边缘还沾着灰。”
湿婆节刚过，巷尾的焚尸场就出了怪事。三个抬尸人在焚烧一具富商尸体时，突然发疯似的扑进火堆，被发现时，焦黑的手指都死死抠着自己的牙龈，嘴里念叨着“牙在疼”。而那具富商的尸体，本该烧成灰烬的颌骨处，竟留下半颗完好的象牙——不是人类的牙齿，是象神雕像才有的螺旋纹路。
马哈维利是三代相传的神像修复师，他用放大镜凑近裂痕，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裂痕深处嵌着几粒暗红色的碎屑，不是铜锈，是干涸的血迹，还带着淡淡的杏仁味——那是氰化物的味道。
“二十年前，也发生过这种事。”隔壁的婆罗门祭司拄着蛇头杖走来，额头的朱砂痣被皱纹挤成道红线，“当时你父亲修复的那尊伽内什，断牙里渗出血水，后来整条街的孩子都开始掉牙，掉下来的牙床里，都嵌着象牙碎片。”
2.掉牙的孩子
当晚，马哈维利的儿子阿米尔开始哭闹。五岁的孩子捂着嘴打滚，乳牙一颗颗从牙龈里松动，掉在地上发出“嗒嗒”的轻响，每颗牙齿的断面都光滑如镜，像被利器整齐切断。
更骇人的是，阿米尔吐出的血沫里，混着细小的象牙粉末。
马哈维利冲进神龛，发现伽内什的断牙裂痕又扩大了，里面的血迹渗出雕像底座，在铺着的万寿菊上晕开，像朵正在腐烂的莲花。他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呓语：“象神的牙是封印……断痕不能有第二个，否则被封印的东西会顺着裂痕爬出来，先吃孩子的牙，再吃大人的骨头。”
祭司带来了《往世书》的手抄本，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段被虫蛀的文字：“伽内什断牙封印的，是湿婆狂舞时踩碎的阿修罗（恶魔）碎骨。若神像牙上出现第二道裂痕，碎骨会化作牙虫，顺着信徒的供奉爬上神像，啃食断牙的封印，首到阿修罗借牙还魂。”
“那些牙虫……长什么样？”苏普丽雅的声音发颤，她的后槽牙突然一阵剧痛，伸手一摸，指尖沾着片细小的白屑，竟是自己的牙釉质。
祭司翻开另一页，插画上画着群米粒大的虫子，身体是半透明的白色，头部却长着微型的象牙，正从一个孩子的耳朵里钻进，顺着喉咙往口腔里爬。“它们怕芒果叶的汁液，但最喜欢……”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神龛前的铜灯，“用活人牙齿磨成的粉做诱饵。”
3.焚尸场的牙堆
马哈维利在焚尸场的灰烬里，找到了更可怕的东西。火堆旁的沙地上，堆着数百颗牙齿，有乳牙，有恒牙，甚至还有老人松动的残牙，每颗牙的断面都和阿米尔掉落的一模一样。而在牙堆中央，立着半块沾血的象牙，上面的螺旋纹路里，嵌着根人类的指甲。
“这是二十年前那个富商的象牙。”守尸人裹着破旧的缠腰布，露出的胳膊上布满牙印大小的疤痕，“当年他为了求子，偷偷用活人的牙齿磨粉涂在神像上，结果……”他指向焚尸场角落的枯井，“那些掉牙的孩子，最后都被扔进了这里。”
马哈维利往井里看，黑暗中闪烁着无数细小的光点，像谁在井底睁开了眼睛。他扔下去一块石头，没有听到落水声，却传来密集的“咔嚓”声，像无数牙齿在啃噬石头。
当晚，阿米尔开始说胡话。他指着神龛的方向，咯咯笑着：“好多小象牙在跳舞，它们说要给我换颗新牙，比大象的牙还粗。”苏普丽雅掀开儿子的嘴唇，发现他掉牙的牙龈里，竟长出了一截白色的硬物，形状像微型的象牙，正刺破牙龈往外钻。
马哈维利按照《往世书》的记载，用芒果叶汁混合朱砂，调成红色的颜料，小心翼翼地涂在神像的裂痕上。颜料刚接触到血迹，就发出“滋滋”的声响，裂痕里涌出无数细小的白色虫子，正是插画上的牙虫，它们掉进地上的铜盘里，疯狂啃噬着盘里的芒果，却在接触到芒果核时瞬间蜷曲成球，化作一滩透明的液体。
“核是它们的克星。”祭司的声音带着疲惫，“但只能暂时困住它们，真正的问题在神像里面。”
4.断牙里的真相
午夜时分，神龛突然剧烈震动。伽内什雕像的断牙彻底崩裂，露出里面的空洞——里面塞满了人类的牙齿，层层叠叠粘在一起，像个畸形的牙瘤，最中心嵌着块黑色的碎骨，上面刻着扭曲的梵文。
“这才是当年你父亲没修复的部分。”祭司举起火把，照亮碎骨上的文字，“写的是‘以牙还牙’。那个富商当年不仅用活人牙粉涂神像，还把反对他的人推下枯井，让他们的牙齿和阿修罗碎骨混在一起，污染了封印。”
神像突然睁开眼睛，黄铜眼珠里流淌出黑色的黏液，顺着脸颊滴在地上，汇成条细小的溪流。马哈维利看见黏液里，无数牙虫在翻滚，它们的身体渐渐拉长，化作半人半象的怪物，长着伽内什的脸，嘴里却满是尖利的牙齿，正一步步从神龛里走出来。
“它们要找新的牙齿当封印。”苏普丽雅突然尖叫，她的整排牙齿开始松动，像要从牙龈里飞出来，“阿米尔！”
阿米尔正站在枯井边，小小的手里攥着那颗刚长出的象牙，对着井底咯咯笑。井底的“咔嚓”声越来越响，无数牙齿组成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抓住了阿米尔的脚踝。
马哈维利抓起修复神像用的铜凿，狠狠砸向自己的后槽牙。鲜血涌出的瞬间，他将带血的牙齿塞进神像的空洞，同时把那块阿修罗碎骨扔进枯井。“以我的牙，封你的骨！”他嘶吼着，用芒果叶汁混合自己的血，涂抹在神像的断牙处。
怪物发出凄厉的尖啸，身体开始融化，化作无数牙虫钻进地里。阿米尔脚踝上的牙齿手松开了，牙龈里的象牙也渐渐缩回，只留下个血洞。
5.未愈合的裂痕
三天后，阿米尔的新牙长了出来，洁白整齐，看不出任何异样。但马哈维利知道，事情还没结束。他修复的象神断牙上，那道裂痕虽然不再扩大，却永远留下了道暗红色的印记，像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祭司在焚尸场的枯井里，倒满了芒果叶汁和朱砂，井水沸腾着冒出黑色的泡沫，里面浮起无数融化的牙虫尸体。但守尸人偷偷告诉他，昨夜又有人在井边掉了牙，那颗牙滚进井里后，井底又传来了熟悉的“咔嚓”声。
马哈维利的神龛前，多了个小小的铜盒，里面装着他自己那颗带血的后槽牙。每天清晨，他都会发现铜盒上多了几个牙印，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而苏普丽雅梳头时，总会从发间梳出几粒白色的粉末，放在指尖捻开，能看到细小的象牙纹路。
德里老城区的湿婆节又要到了。巷弄里的人们发现，今年的象神雕像都被蒙上了红布，只有马哈维利家的神龛还敞开着。路过的孩子会踮脚往里看，然后突然哭闹着跑开，说看见象神的断牙在动，裂痕里钻出无数细小的象牙，正对着他们笑。
而马哈维利在夜里总能听见，神龛传来细微的“咔嚓”声，像谁在用牙齿啃噬黄铜。他知道，那些牙虫只是暂时退去了，只要象神断牙上的裂痕还在，只要枯井里的骨头没被烧尽，总有一天，它们会带着更多的牙齿回来，找他，找他的儿子，找这条巷子里所有还长着牙齿的人。
毕竟，阿修罗的碎骨需要用牙来封，而被夺走的牙，总得有人来偿还。
(http://www.220book.com/book/S8DR/)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