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户区的巷道窄得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墙面上的霉斑在月光下蔓延，像一张张扭曲的人脸。萧逸贴着墙根挪动脚步，靴底碾过碎玻璃的脆响刚要传开，就被远处夜市残留的喧嚣吞没——炒河粉的铁镬滋滋作响，醉汉的笑骂混着孩童的哭闹，这些烟火气在此刻成了最好的伪装。
“萧逸！你给我滚出来！”坤沙的吼声突然从巷子深处炸响，紧接着是玻璃瓶砸在砖墙上的碎裂声，“躲在暗处算什么好汉？有种出来单挑！”
萧逸握紧口袋里的折叠刀，刀柄的防滑纹己被冷汗浸得发潮。他缓缓从垃圾桶后走出，目光扫过呈扇形散开的五个黑影：瘦高个手里的钢管沾着暗红的锈迹，黄毛的砍刀还在滴着浑浊的油星，最右侧那个矮胖子的腰间，黑色枪套边缘正随着呼吸起伏。
坤沙背对着他站在废弃理发摊旁，独臂上的肌肉因愤怒贲张，空荡荡的左袖管被晚风卷得猎猎作响。“三年前湄公河上，你打断我胳膊时多威风？”他猛地转身，脸上的刀疤在月光下泛着青白，“班猜待我如兄弟，你毁了他的一切，我要你偿命！”
“班猜的资金账户藏在哪？”萧逸的声音平稳，视线却死死锁定对方的肩膀——那是持刀者发力的关键部位。他在班猜身边卧底三年，太清楚这些亡命徒的套路：越是叫嚣得凶狠，心里越怕见真章。
“死人不配问答案！”坤沙突然挥刀刺来，寒光贴着萧逸的肋骨擦过，带起一阵刺痛。萧逸侧身避开的瞬间，抬脚踹向对方膝盖，却被坤沙用断肢处的金属支架硬挡下来，“当”的闷响震得他脚踝发麻。
“老大，点子扎手！”瘦高个嘶吼着挥钢管砸来。萧逸弯腰躲过，手肘狠狠撞向对方肋下，听着那声压抑的闷哼，突然察觉不对劲——这些人的攻击看似凶猛，却在刻意压缩他的活动空间，像是在逼他往某个方向退。
“砰！”一声枪响骤然划破夜空，子弹擦着萧逸的耳廓飞过，“钉”地钻进身后的广告牌，溅起一片塑料碎屑。开枪的矮胖子双手握枪抖得像筛糠，显然是第一次真枪实弹开火。
就是这个空档！萧逸猛地扑过去，左手锁住对方持枪的手腕，右手抽出折叠刀抵住他咽喉。“别动！”他低吼着夺下手枪，抬眼的瞬间却心头一沉——坤沙不见了。
“找我吗？”头顶突然传来阴冷的笑声。萧逸抬头，只见坤沙站在三层楼的天台边缘，怀里抱着个穿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正是常去林悦花店帮忙的朵朵。小女孩的哭声像被捏住的猫崽，细弱却尖锐，扎得人耳膜生疼。
“放开她！”萧逸的声音骤然沙哑，左手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有把配枪，出发前却被陈队长强行留下。
“放开她？”坤沙扯着朵朵的头发往上提，小女孩疼得放声大哭，“你跪下磕三个响头，我就考虑让她少受点罪。”他脚下的排水管锈得只剩层铁皮，被踩得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断裂。
萧逸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地上。他看着朵朵哭红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像极了三年前在金三角看到的被拐卖女童。“别伤害孩子。”他缓缓屈膝，膝盖触到冰冷地面的刹那，突然将手里的枪朝左侧扔去——那里堆着个废弃的煤炉。
“砰！”枪声在巷子里炸响的同时，坤沙下意识转头。就是这半秒的空档，萧逸像猎豹般冲向墙边的排水管，手指抠进锈迹斑斑的接口借力攀爬。铁皮被扯得哗哗作响，碎屑落了满脸，后背的旧伤被牵扯得剧痛，却不及心里的焦灼万分之一。
“找死！”坤沙反应过来，挥刀刺向萧逸胸口。萧逸猛地侧身，刀刃划开防弹衣，在左臂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死死抓住对方衣领，翻身将人压在天台边缘。此时他才发现，天台角落堆着三个汽油桶，桶身贴着的“严禁烟火”标签早己褪色。
“一起死吧！”坤沙突然狞笑，拽着萧逸往楼下倒。坠落的瞬间，萧逸摸到口袋里的打火机——那是林悦送的防风款，刻着“平安”二字。他咬开盖子，火苗“噌”地窜起，恰好燎到坤沙飘散的裤脚。
“啊！”火焰顺着布料蔓延的瞬间，两人重重摔在垃圾堆上。萧逸忍着剧痛推开浑身是火的坤沙，却见对方打滚时撞翻了墙角的煤油灯。火苗舔上旁边的纸箱，迅速朝着巷口蔓延，空气中顿时弥漫开刺鼻的煤气味。
“着火了！”巷子里响起惊叫声。坤沙的手下顾不上打斗，转身就往巷口跑，却被突然冲出的警察按倒在地。萧逸捂着流血的左臂爬起来，看着火海中挣扎的坤沙，突然想起三年前湄公河上的那场火——那时他也是这样，看着罪恶在烈焰中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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