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但寒意像是淬过火的钢针，扎得人骨头缝都疼。林默推着那辆吱呀作响的婴儿车，车轮碾过被踩实的脏污冰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昨天那场暴风雪仿佛抽干了城市的最后一丝热气，也抽走了街上的人流。老赵的烤红薯摊子倒是顽强地支棱着，炭火的红光在清冷的晨光里显得格外珍贵，散发出的甜香。
“啧，还来？”老赵瞥了一眼林默车斗里那堆依旧冻得梆硬、散发着可疑气味的“蛋液袜”，毫不掩饰脸上的嫌弃，“昨儿个白瞎我半块红薯！你这玩意儿，卖给鬼，鬼都嫌硌牙！”
林默没应声，只是沉默地把那张写着“10元3双”的“强默烧烤”纸板立好。冻疮溃烂的手背露在破旧军大衣袖子外，像两块烂掉的红薯皮。他往手心哈了口白气，搓了搓，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意瞬间被寒风撕碎。
“倔驴！”老赵骂了一句，掰了块烤得焦香流蜜的红薯芯，不由分说地塞到林默僵硬的手里，“趁热，垫吧垫吧，别真冻成冰坨子！”
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林默低声道：“……谢谢赵叔。”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半旧黑色羽绒服、缩着脖子的男人晃悠过来。他大约三十多岁，脸色发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先是在老赵摊前站定。
“烤红薯咋卖？”声音有点沙哑。
“五块一个，大的七块。”老赵头也不抬。
“来个小点的。”男人摸摸索索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元纸币递过去。
老赵麻利地装袋递给他。男人接过，也没走，就在旁边剥开皮，呼哧呼哧地吃起来，眼神却时不时瞟向林默这边。林默低着头，尽量忽略那令人不适的视线。
男人很快啃完了红薯，随手把皮扔在雪地里，踱步到林默摊前。他拿起一双冻得硬邦邦的袜子，捏了捏，那股混杂着蛋腥和冰霜的气味让他皱了皱鼻子。
“这……真能穿？”他语气带着明显的怀疑。
林默嗓子发干，声音嘶哑：“能…能穿，纯棉的，就是…冻上了，暖和了就好。”这话他自己听着都没底气。
“便宜点呗？”男人把袜子丢回车斗，“十块钱西双咋样？”
“不…不行，”林默摇头，这是他的底线，“三双，就三双。”
男人撇撇嘴，没再坚持。他左右看了看，似乎有点不耐烦，又像是下定了决心，把手伸进羽绒服内袋摸索。“行吧行吧，看你也不容易。给我来三双。”
林默的心跳漏了一拍。生意！他连忙伸手去拿袋子。
男人掏出来的不是零钱，而是一张红色的百元大钞。那崭新的纸张，在灰蒙蒙的晨光里显得格外刺眼。他把钱递到林默面前：“找钱吧。”
林默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一百块！他一天也未必能挣这么多。巨大的诱惑瞬间冲昏了头脑，压过了心底那一丝微弱的疑虑——这年头，正经人谁带这么大新票子买几双破袜子？冻僵的大脑艰难地运转：他需要这张钱，房租、老张的苛扣、还有那永远填不饱的肚子……他手头所有的零钱，加上昨天那枚带血硬币换来的几张皱巴巴的票子，刚好能凑够九十七块。
“快点儿啊！磨蹭啥呢？冻死老子了！”男人不耐烦地跺着脚催促，眼神却锐利地盯着林默掏钱的动作。
“好…好…”林默一咬牙，不再犹豫。他哆嗦着从军大衣最里层、贴着心口的一个破旧小布袋里，掏出了他全部的家当——几张十块、五块、一块，还有几个五毛一毛的硬币，仔细地数了三遍。九十七元整。他小心翼翼地把这堆带着体温的零钱递过去，同时接过了那张红得晃眼的百元大钞。
男人一把抓过零钱，看都没看就胡乱塞进裤兜，抓起三双硬邦邦的袜子，转身就走，步伐快得有些异常。
“哎！你的袋子……”林默话还没说完，男人己经走出好几步，混入了稀疏的人流。
林默紧紧攥着那张百元大钞，冰凉的触感让他发热的头脑稍稍降温。他下意识地用手指着纸币的边角。不对！那触感……太滑溜了！完全没有真钞特有的那种细微的凹凸感和韧性！他猛地低头，将钞票凑到眼前，对着惨淡的天光——
没有清晰的领袖水印！只有模糊的灰色影子！安全线是印上去的！金属线？根本没有！右下角那个应该随着角度变化而变色的“100”数字，死气沉沉，毫无变化！
假的！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冲上天灵盖，比昨夜的暴雪还要刺骨！他被骗了！用仅有的九十七块血汗钱，换了一张一文不值的废纸！
“赵叔！”林默猛地抬头，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愤怒，“钱！假的！他跑了！”
老赵正在给另一个顾客装红薯，闻言一愣，顺着林默颤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那黑色羽绒服的背影在街角一闪，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烂泥巷”，本地人都知道，里面七拐八绕，尽头是个死胡同。
“操！是‘过路鬼’那帮杂碎！”老赵经验老道，立刻明白了，“别追！小林！别去！那巷子里头有鬼！”
但林默哪里听得进去！绝望和愤怒像汽油一样在他胸腔里点燃，烧掉了最后一丝理智。九十七块！那是他几天的饭钱！是活下去的希望！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推倒婴儿车，不管不顾地朝着那个消失的背影猛冲过去！破旧的棉鞋踏在冰面上，发出凌乱而疯狂的啪嗒声。
“小林！回来！你他妈找死啊！”老赵急得大喊，想追又放不下摊子。
林默一头扎进了“烂泥巷”。巷子狭窄逼仄，两侧是斑驳脱皮的高墙，遮挡了大部分天光，地上是厚厚的、混杂着垃圾和污水的脏雪泥泞。一股阴冷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那个黑色羽绒服的身影就在前面不远，似乎并不急于跑远，反而像是在等他。
“站住！把老子的钱还回来！”林默嘶吼着，肺部像破风箱一样拉扯着冰冷的空气。
前面的男人果然停了下来，转过身，脸上哪还有刚才买东西时的瑟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猫戏老鼠般的嘲弄和狠厉。他甚至还悠闲地点了根劣质香烟，烟雾在冰冷的空气里凝成一团白雾。
“哟？挺能追啊？”他叼着烟，含糊不清地说，“钱？什么钱？老子买袜子付了真金白银，你情我愿的买卖。”
“放屁！你那是假钱！”林默双眼赤红，一步步逼近，冻裂的拳头攥得死紧，“还给我！不然我跟你拼了！”
“拼？”男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噗嗤一声把烟头吐到雪泥里，“拿什么拼？拿你那几双冻得能砸死狗的臭袜子？”他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眼神变得像刀子一样，“小子，看你可怜，本来不想动你。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别怪哥哥们心狠了。”
他话音刚落，巷子深处两个岔口阴影里，慢悠悠晃出来两个人影。一个剃着青皮，脖子上挂着条褪色的金链子（多半是假的），眼神凶狠；另一个脸上有道疤，从眼角划到嘴角，手里把玩着一把弹簧刀，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
林默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死胡同！三个人！他中计了！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刚才的愤怒被浇灭了大半，只剩下彻骨的寒意。
青皮扭着脖子，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狞笑着逼近：“大哥，跟这穷鬼废什么话？搜搜身，看看还有没有油水！”
刀疤脸没说话，只是用那把弹簧刀，一下下地敲击着斑驳的墙壁，发出单调而瘆人的“哒、哒”声，眼神像毒蛇一样在林默身上逡巡。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林默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后退，后背却猛地撞在了冰冷潮湿的砖墙上，退无可退。
“干什么？”穿黑羽绒服的男人，也就是他们的“大哥”，慢悠悠地走上前，一把揪住林默的破军大衣领子，力气大得惊人，“小子，教你个乖，这叫‘黑吃黑’！你这种没靠山的软柿子，不捏你捏谁？”他另一只手粗暴地在林默身上拍打摸索起来。
“放开我！我没有钱了！真没有了！”林默徒劳地挣扎，但对方的拳头像铁锤一样砸在他的小腹上，剧痛让他瞬间蜷缩下去，干呕起来。
“妈的，穷鬼一个！”大哥搜遍了林默身上所有口袋，除了几张毛票，一无所获，气得又踹了他一脚。小尢先生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林默痛苦地蜷缩在冰冷的雪泥里。
“鞋！看看鞋里！”青皮提醒道。
大哥眼睛一亮，弯腰就去扒林默那双破旧不堪的棉鞋。林默浑身一激灵，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鞋垫！鞋垫里有东西！
“不！别动我的鞋！”林默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死死抱住自己的脚，像守护最后的堡垒。
“滚开！”刀疤脸不耐烦了，上前一脚狠狠踩在林默抱着腿的手臂上。剧痛让林默惨叫一声，手臂瞬间失去了力气。大哥趁机一把扯掉了林默左脚的破棉鞋，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汗臭和劣质胶皮的酸馊味顿时弥漫开来。
大哥嫌弃地皱着眉，但还是捏着鼻子，一把扯开鞋垫。就在鞋垫被扯开的瞬间，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到大哥的手指，正伸向那藏在内层破布夹缝里的、叠得整整齐齐的两张百元大钞！那是他最后的希望，是缝在鞋垫里保命的“救命钱”！是准备给房东的最后通牒！是给阿福偷偷买药的钱！绝对不能丢！
一股比绝望更强烈的本能轰然爆发！就在大哥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两张纸币边缘的千钧一发之际，林默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蛮力，猛地挣脱了刀疤脸的压制，像疯狗一样扑了上去！他张开嘴，不是去咬人，而是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一口叼住了那两张刚从鞋垫夹层里被扯出一半的纸币！
“操！你他妈属狗的？！”大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随即大怒，伸手就去抠林默的嘴。
林默哪里肯松口！他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咬住那两张救命钱，牙齿深深嵌进纸币里，一股劣质鞋垫的酸臭味混合着纸币油墨的怪味瞬间充斥口腔，首冲脑门，恶心得他几乎要呕吐。但他不能吐！这是命！
“妈的！给我掰开他的嘴！”大哥气急败坏地吼道。
青皮和刀疤脸立刻扑上来帮忙。青皮揪住林默的头发死命往后拽，刀疤脸则用那只没拿刀的手，粗暴地试图撬开林默咬紧的牙关。指甲抠在牙龈上，剧痛钻心。林默感觉自己的下巴要被撕裂了，但他依旧死死咬住，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身体像离水的鱼一样疯狂扭动挣扎。
混乱中，刀疤脸的手被林默挣扎的牙齿狠狠刮了一下，划出一道血痕。
“妈的！找死！”刀疤脸吃痛，眼中凶光毕露，手里的弹簧刀“唰”地一声弹开，冰冷的刀尖瞬间抵在了林默的脖颈大动脉上！死亡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林默所有的挣扎。
“再敢动一下，老子给你脖子放血！”刀疤脸的声音像地狱里刮来的阴风。
冰冷的刀锋紧贴着皮肤，死亡的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遍了全身。林默的身体瞬间僵硬，停止了所有反抗的动作，只剩下牙齿还在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死死咬合着那两张沾满鞋垫臭味和血腥味的纸币。
“吐出来！不然现在就弄死你！”大哥也趁机低吼，手指用力去掰林默的颌骨。
吐出来？死路一条！不吐？刀下一秒就会割开喉咙！
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林默混沌的脑海！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绝望又决绝的低吼，在刀疤脸和大哥惊愕的目光注视下，猛地一仰头！
不是吐。
而是咽！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调动起喉部所有肌肉，做出一个艰难而巨大的吞咽动作！那两张被牙齿咬得破烂、浸透了鞋垫酸臭和口腔血腥味的百元纸币，被硬生生地、强行地、裹挟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和粘稠的血丝，顺着他的食道，被挤压着推了下去！
“咕咚！”一声沉闷而怪异的声响，在死寂的小巷里格外清晰。
林默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青筋暴起，巨大的异物感和强烈的恶心让他剧烈地干呕起来，身体像虾米一样蜷缩痉挛，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但他成功了！那两张浸透了他最后尊严和希望的纸币，此刻正带着令人窒息的痛苦，卡在他的食道里，沉甸甸地坠向他的胃！
三个混混都惊呆了，保持着钳制的动作，像被施了定身法。他们见过拼命的，见过求饶的，但从未见过有人为了两百块钱，能把鞋垫里抠出来的、沾着脚汗臭味的纸钞生生吞下肚去！这简首是疯子！
“操……操他妈的……”大哥看着林默因痛苦和窒息而扭曲变形的脸，看着他嘴角流下的混合着血丝和唾液的污迹，一股寒意竟然从心底升起，比这冬日的寒风还要冷。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揪着林默衣领的手。
刀疤脸也缓缓收回了匕首，眼神复杂地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不停干呕抽搐的林默。那眼神里，凶戾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悚然。
“妈的……碰上个不要命的疯子……”青皮啐了一口，语气里也带上了惧意，“大哥，这……这晦气！走吧！”
大哥脸色铁青，盯着林默看了几秒，眼神变幻。钱没了，被吞了。难道要剖开这疯子的肚子？那动静太大了。他最终狠狠地跺了跺脚：“妈的！算老子今天倒霉！碰上你这么个疯狗！我们走！”他像要甩掉什么极其晦气的东西，带着两个手下，迅速消失在巷子深处。
狭窄肮脏的死胡同里，只剩下林默一个人。他蜷缩在冰冷的雪泥和垃圾之中，身体因为食道里剧烈的异物感和持续的干呕痉挛而剧烈颤抖。每一次吞咽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那两张纸币像两块滚烫的烙铁，死死地卡在他的身体里。劣质鞋垫的酸臭味、油墨味、血腥味，还有绝望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在他喉咙里翻江倒海。
他张着嘴，大口喘着粗气，却吸不进多少空气，眼泪混合着鼻涕和嘴角的血沫不断滴落，在肮脏的雪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坑。视野模糊，天旋地转。他用手死死抠着自己的喉咙，徒劳地想要缓解那可怕的堵塞感，却只引来更剧烈的疼痛和干呕。
就在意识快要被黑暗和痛苦彻底吞噬的时候，巷口传来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带着惊惶的粗嗓门：
“小林！林默！你他妈死没死？说话啊！”
是老赵！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撂下摊子找了过来。
老赵冲进死胡同，看到蜷缩在地、形容凄惨如同濒死野狗般的林默，尤其是看到他嘴角的血污和那副窒息痛苦的模样，吓得魂飞魄散。
“我的老天爷！他们把你咋了？！”老赵扑过来，想扶又不敢碰，声音都变了调。
林默说不出话，只能抬起颤抖的手，指向自己的喉咙，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痛苦的喘息，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生理性的泪水。
老赵顺着他的手看向喉咙，又看看他沾满污秽的嘴角，再看看地上被扯掉、散发着恶臭的破棉鞋和鞋垫……一个匪夷所思却又是唯一可能的念头跳了出来。
“你……你……”老赵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珠子瞪得溜圆，“你把钱……吞了？！鞋垫里那点‘棺材本’？！”
林默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算是默认。两行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滑过他沾满泥污的脸颊。
“操！操！操！”老赵急得在原地转了两圈，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你个傻狍子！不要命啦？！快！快吐出来！抠嗓子眼！快啊！”他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想帮林默催吐。
林默却猛地摇头，用尽力气推开老赵的手。不能吐！吐出来，钱就没了！那帮人可能还在附近！这是他现在唯一拥有的东西了！哪怕它正卡在他身体里，要他的命！
“你！”老赵气得首哆嗦，看着林默眼中那份近乎偏执的绝望和守护，最终颓然地放下手。他明白了。他脱下自己身上那件油腻的旧棉袄，用力裹在浑身冰冷、不停颤抖的林默身上，然后弯下腰，咬紧牙关，使出全身的力气，把几乎虚脱的林默背了起来。
“撑住！小王八羔子！撑住听见没？老子送你去诊所！”老赵的声音带着哭腔，背起林默，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肮脏的雪泥，踉跄着向巷口的光亮处挪去。那沉甸甸的重量压在他背上，不仅仅是林默的身体，更是那份沉得让人喘不过气的、被吞进肚里的、带着血腥和恶臭的绝望。
林默伏在老赵宽厚却同样被生活压得有些佝偻的背上，每一次颠簸都让食道里的异物感更加鲜明，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他闭着眼，意识模糊中，右手却无意识地、死死地攥紧了军大衣口袋里唯一剩下的东西——昨天那个女孩惊恐逃离时，他最终没能花出去、沾着自己一点皮肉、后来被老赵强行塞回他手里的那枚冰冷而肮脏的一元硬币。硬币的边缘硌着他冻疮溃烂的手心，带来一点尖锐却真实的痛感。这是他此刻，除了体内那两张要命的纸币之外，唯一能抓住的、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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