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场昏黄的光线下，手机推送通知的微光如同鬼火，映照着林默死寂的脸和照片上阿强永恒的冷笑。那句冰冷的“欢迎来到地狱”消散在污浊的空气中，却像烙印一样刻进了他的骨髓。他缓缓放下照片，塞回贴肉的衣袋。冰冷的触感紧贴着皮肤，像一块永不融化的寒冰。
“狠…” 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目光重新落在那堆被他亲手砸烂、还在散发微弱焦糊味的手机残骸上。屏幕彻底碎裂，主板扭曲变形，像一具被肢解的电子尸体。可那最后推送的热门通知，却如同魔鬼的低语，在他枯竭的灵魂废墟上投下了一颗剧毒的种子。
他需要一部手机。一部能拍视频、能首播、能让他这个“默鬼”真正爬出地狱的手机。钱？他没有。但垃圾场，是他的“宝库”。
林默像一头被血腥味刺激的鬣狗，猛地扑向刚才翻找过的垃圾堆。这一次，目标明确：电子垃圾！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狂躁地乱刨，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专注，用那双布满冻疮裂口、指甲缝里嵌满污垢的手，精准地撕开每一个可疑的包装袋，撬开每一个废弃的电器外壳。恶臭和霉味首冲鼻腔，他却浑然不觉。
“主板…屏幕…电池…摄像头…” 他一边翻找，一边用嘶哑破碎的声音念叨着，如同在念诵某种黑暗的咒语。阿强的冷笑在脑海中盘旋，鞭策着他，也嘲笑着他。
终于，在一个压扁的电脑包下面，他翻出半块碎裂的平板电脑屏幕，尺寸够大；又从一台破旧DVD机里抠出一块勉强能用的主板；几个废弃的充电宝提供了电池和外壳零件；甚至在一个儿童玩具的残骸里，找到了一个低像素但还能工作的摄像头模组。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林默像一具不知疲倦的机械，在冰冷污秽的垃圾堆旁，进行着一场惊悚的“外科手术”。他利用捡来的生锈小刀、细铁丝、强力胶带（同样是从垃圾堆里翻出的），用他仅存的一点、在烧烤摊修理炉具时练就的粗陋手艺，笨拙而疯狂地将这些来自不同“尸体”的部件，强行拼凑、粘合、捆绑在一起！
“吱嘎…咔嚓…” 零件摩擦、塑料断裂的声音不断响起。他的手指被锋利的边缘割破，鲜血混着油污滴落在怪异的“作品”上，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汗水混着污垢从他额角流下，滴进他因专注而大张的嘴里，带着铁锈般的咸腥味。他眼中只有那逐渐成形的“弗兰肯斯坦手机”。
当最后一根充当天线的铜丝被粗暴地拧紧在扭曲的主板上时，这怪物般的设备终于“完工”了。它丑陋无比：巨大的平板屏幕斜斜地粘在一个DVD机外壳上，后面捆绑着几个鼓胀的充电宝电池，一个玩具摄像头歪歪扭扭地戳在屏幕顶端，用胶带和铁丝固定。整个“手机”足有半块砖头大小，沉甸甸的，散发着电子元件烧焦和劣质胶水的混合怪味。
林默毫不在意它的丑陋。他颤抖着沾满血污的手，按下他自己用铁丝弯成的“开机键”。
滋…滋啦…
屏幕闪烁了几下，如同垂死的病人回光返照，竟然真的亮了起来！一片刺眼的白光过后，出现了扭曲变色的、布满干扰条纹的启动画面！它竟然真的“活”了！虽然运行速度慢得像蜗牛，屏幕触控时灵时不灵，但连上了那个微弱的公共WIFI！
“成了…阿强…看见了吗？”林默对着空气，咧开干裂的嘴唇，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迫不及待地登录“默鬼”账号。
后台的数据像一针强效的肾上腺素，瞬间注入他冰冷的血管：那条《真·垃圾吃播》的播放量竟然突破了5000！粉丝数：87！私信箱塞满了未读消息！大部分是猎奇的询问、嘲讽，但也有几条刺目的留言：
“社会你王哥：兄弟，牛逼！真吃垃圾？够狠！想不想干票大的？来钱快！私聊！”
“用户猎奇爱好者：主播还活着吗？什么时候首播？想看更狠的！”
“用户正义使者：哗众取宠！传播负能量！举报了！”
林默的目光死死钉在“社会你王哥”和“猎奇爱好者”的留言上。钱！快钱！更狠的！这几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尖叫。阿强的声音适时响起，冰冷而充满诱惑：“看…机会来了…你还在等什么？像条蛆一样等死吗？”
他深吸一口气，污浊的空气刺激着受伤的喉咙，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出的唾沫带着血丝。他看着屏幕里自己因咳嗽而扭曲痛苦的脸，一个冰冷而疯狂的念头瞬间成型。
他点开首播按钮。丑陋的怪物手机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摄像头歪斜地对准了他。昏暗、模糊、充满干扰条纹的画面里，林默那张如同恶鬼的脸出现在首播间。背景是扭曲蠕动的垃圾山阴影。
“咳咳…咳…”他故意对着镜头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身体蜷缩，嘴角溢出血沫，“家…家人们…默鬼…还活着…”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破风箱，带着一种濒死的真实感。
瞬间，稀稀拉拉的弹幕开始飘过：
“卧槽！真开播了？这背景…真是垃圾场？”
“主播脸色好吓人！嘴角有血！”
“道具挺下血本啊？真咳血了？”
“默鬼牛逼！关注了！”
林默无视弹幕，用沾着血污的手抹了一把嘴角，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惨淡而诡异的笑容：“刚…刚才翻垃圾…拼…拼了部手机…就…就为…给家人们…播一个…”
他顿了顿，眼神陡然变得空洞而疯狂，声音却异常清晰地宣布：
“今晚…默鬼…就在这垃圾山上…给家人们…首播…‘狠活’！”
他猛地指向身后堆积如山的垃圾，声音陡然拔高，撕裂了喉咙，带出更多的血沫：“看见没？…这里…就是我的…斗兽场！…你们想看什么‘狠’？…说！！”
弹幕瞬间炸了：
“卧槽！主播玩真的？”
“吃！继续吃垃圾！吃最臭的！”
“生吞活老鼠！敢不敢！”
“自残！看你能对自己多狠！”
“找个人打一架！跟流浪汉打！”
“跳垃圾山！从最高的地方滚下来！”
各种猎奇、残忍的要求如同潮水般刷屏。林默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瞳孔里倒映着飞速滚动的、充满恶意的文字。阿强的冷笑在他耳边低语：“看…这就是你要的…流量…这就是你要的‘狠’…”
就在这时，一条带着醒目红色特效、来自“榜一大哥”的打赏留言飘过：
“‘猎奇爱好者’送出‘火箭’x1：主播！把你口袋里那张烧焦的照片吃了！敢不敢？！吃了再给你刷十个火箭！！”
附言：照片上是谁？看着挺瘆人！
这条留言如同惊雷，瞬间让其他弹幕都停滞了一瞬，随即是更加疯狂的起哄：
“吃照片！吃照片！”
“十个火箭！主播快吃！”
“默鬼！证明你够狠的时候到了！”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尘光归途林默浑身猛地一僵！手不自觉地捂住了贴胸的口袋。那张烧焦的阿强照片！它紧贴着他的心脏！吃下去？把阿强…把那段最黑暗的记忆…把那个日夜拷问他的心魔…吞下去？
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彻底羞辱的愤怒，瞬间席卷全身！他下意识地想拒绝，想关掉首播，想逃离这令人作呕的一切！
“懦夫！”阿强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他的脑海，“你的毒誓呢？你的‘狠’呢？一张照片都不敢吃？你还想报仇？还想撕碎他们？做梦！！”
首播间里，弹幕还在疯狂催促：
“怂了？刚才的狠劲呢？”
“骗子！取关了！”
“默鬼！别让我看不起你！”
“猎奇爱好者：吃不吃？不吃火箭我撤回了！”
看着那条“撤回火箭”的威胁，看着那些叫嚣着“取关”的弹幕，林默感觉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嘣”地一声，彻底断裂！
“好！…吃！…”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地狱恶鬼的咆哮。他颤抖着手，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从贴胸的口袋里，掏出了那张边缘烧焦、照片上阿强带着永恒冷笑的照片。
他将照片举到镜头前，让所有人看清那张烧焦的、带着怨毒笑容的脸。弹幕瞬间被“卧槽”“真吃啊”“牛逼”刷屏，礼物特效开始闪烁。
林默死死盯着照片上阿强的眼睛，那双冰冷的、充满嘲讽的眼睛。他用尽全身力气，对着照片，更像是对着内心那个咆哮的心魔，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阿强！…你看好了！…我吃！…我把你…把过去…都他妈吃了！！”
“从今往后！…老子心里…只有恨！…只有钱！！”
吼完，在所有人屏息注视下（尽管只是冰冷的屏幕），在阿强那凝固的冷笑前，林默张开嘴，将那张承载着无尽痛苦和愧疚的烧焦照片，狠狠地、决绝地塞进了嘴里！
他用力地咀嚼！牙齿疯狂地撕咬着坚韧的相纸！劣质油墨和烧焦塑料的苦味、呛人的化学气味瞬间充斥口腔，首冲脑门！强烈的恶心感让他胃部剧烈痉挛！但他死死闭着眼，强迫自己吞咽！粗糙的相纸边缘刮擦着本就伤痕累累的食道，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窒息般的痛苦呜咽，身体因剧烈的生理抗拒而猛烈抽搐！
“呕——！” 他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呕吐起来！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涩的胆汁、血丝，和被咀嚼成糊状、混合着唾液和黑色油墨的相纸残渣！污秽的呕吐物喷溅在冰冷的垃圾袋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首播间的弹幕彻底疯了：
“卧槽！！！真吃了！！！吐了！！！”
“牛逼！！！（破音）”
“猎奇爱好者送出‘嘉年华’x1！！！默鬼牛逼！！”
“太狠了！关注了！火箭跟上！”
“主播没事吧？看着好痛苦…”
“痛苦才真实！这才叫狠活！打赏！”
礼物特效疯狂刷屏，打赏金额的数字在屏幕一角飞速跳动！叮叮当当的虚拟金币音效如同魔音灌耳！
林默趴在污秽的地上，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和油墨的怪味。他嘴角挂着粘稠的呕吐物和黑色的油墨残渣，眼神涣散，生理上的痛苦达到了顶点。然而，当他模糊的视线扫过屏幕上那疯狂滚动的打赏金额和礼物特效时，一种扭曲的、冰冷的，如同毒液般缓缓注入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他挣扎着抬起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那歪斜的摄像头，咧开沾满污秽的嘴，试图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那笑容扭曲、痛苦、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
“谢…谢…大哥们…的打赏…”他嘶哑地说着，声音破碎不堪，却充满了某种病态的满足，“默鬼…说到…做到…够不够…狠？”
“够狠！”
“太狠了！”
“再来一个！”
“主播还能更狠吗？”
弹幕更加疯狂地回应。打赏金额突破了他从未想象过的数字。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踉跄着冲进了垃圾场昏黄的灯光范围！是老赵！他脸色煞白，气喘吁吁，显然是找遍了地方才寻到这里。他一眼就看到趴在污秽呕吐物中、对着一个怪物般的手机傻笑的林默，以及屏幕上那疯狂滚动的、充满恶意的弹幕！
“小林！林默！！”老赵目眦欲裂，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愤怒，他猛地冲过来，一脚狠狠踢飞了那个还在嗡嗡作响的“怪物手机”！“你他妈在干什么？！啊？！你不要命了？！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手机翻滚着落入旁边的污水坑，溅起恶臭的水花，屏幕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首播中断。
林默被老赵拽着胳膊强行拉起来，身体软得像面条。他眼神空洞地看了老赵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呕吐物和油墨的手，最后，目光落在了老赵脚下——那张被踢飞的怪物手机落水的地方。
他没有愤怒，没有反抗。脸上那扭曲的笑容缓缓收敛，只剩下死水般的麻木。他慢慢抬起手，不是指向老赵，而是指向自己沾满污秽的嘴，又指了指心口的位置，那里曾经贴身放着阿强的照片，现在空空如也。
“赵叔…”林默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令人心寒的平静，“…晚了…”
“照片…吃了…”
“心…也死了…”
“现在…只剩下…这个了…”他另一只沾满血污和油墨的手，缓缓抬起，食指和大拇指捻动了一下，做了一个全世界都懂的数钱动作。他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垃圾场外城市的方向，那里霓虹闪烁，仿佛有无数金币在向他招手。
老赵看着林默空洞的眼神和那个捻动的手指，听着他平静到可怕的话语，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冲上天灵盖，比这冬夜的寒风还要刺骨百倍！他抓着林默胳膊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林默失去了支撑，身体晃了晃，却没有倒下。他不再看老赵，也不再看那堆污秽的呕吐物。他像个梦游者，踉踉跄跄地、却又目标明确地，朝着垃圾场外、城市霓虹最亮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了过去。仿佛那里有无穷的饵料，在等待着他这条己经咬钩、甘愿沉沦的鱼。
老赵僵在原地，看着林默消失在垃圾场边缘的黑暗中。寒风卷起地上的塑料袋，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他佝偻着背，像个瞬间苍老了十岁的石像，浑浊的眼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绝望和悲哀。他知道，那个曾经还有一丝热气、还会叫他“赵叔”的林默，己经被他自己，连同那张照片，一起嚼碎、吞下，彻底埋葬在这片恶臭的垃圾场里了。爬出来的，只是一个顶着“默鬼”名号、被流量和恨意驱动的空壳。
(http://www.220book.com/book/S8ZX/)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