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宿舍,就是一间低矮的土坯房,窗户糊着厚厚的塑料布,室内光线昏暗。一铺大通炕占了大半空间,炕上铺着陈旧的草席。一股混合着土腥、霉味和劣质烟草的气息扑面而来。男女是分开的,但一排一班的新知青只有他们三人,陈贝贝作为唯一的女性,被安排在了通炕靠墙、用一道薄薄的旧布帘勉强隔开的小角落。
安顿极其简单。陈贝贝打开自己那个不大的包裹,铺好被褥。宋向东动作麻利地占据了靠近布帘的位置,有意无意地将陈贝贝护在身后。林宴则选了最靠近门口、也是最冷的炕尾位置,默默地放下他那个半旧的军用提包,动作一丝不苟。
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宋向东的敌意如同实质的火焰在燃烧。林宴的沉默则像一块不断释放寒气的冰。两种极端的气场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无声地碰撞、绞杀。陈贝贝坐在自己的铺位上,指尖无意识地着冰冷的炕沿。体内那个无形的“空间”,此刻运转得异常滞涩、沉重。林宴的存在,像一块巨大的磁石,不仅排斥着她的“汲取”,更隐隐产生一种反向的、冰冷的吸力,仿佛要将她自身某种维持运转的能量都抽离出去!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就像一条习惯了自由呼吸的鱼,突然被抛进粘稠的油里!烦躁感如同藤蔓,悄然缠绕上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需要一个出口,一个能宣泄这种被压制、扰的憋闷感的出口!而眼下,唯一能让她感觉“顺畅”的,只有……战斗带来的激烈情绪波动!无论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
就在这时,宿舍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争吵声,伴随着几声粗鲁的谩骂。
“妈的!新来的小崽子懂不懂规矩?这位置是老子的!”一个粗嘎的声音吼道。
“凭啥?连队干部安排我们放这儿的!”一个带着哭腔的年轻声音争辩着,是新来的知青。
“老子说不行就是不行!滚开!”
争吵迅速升级,推搡声响起。
宿舍内的三人几乎同时有了反应。
宋向东眼中戾气一闪,猛地从炕上弹起:“找事儿的来了!”他像一头被关押太久终于嗅到血腥味的猛兽,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战斗的渴望瞬间压过了对林宴的敌意。他需要发泄!
陈贝贝也霍然起身。不是因为正义感,而是那门外传来的激烈争吵、愤怒和恐惧的情绪,像一股微弱却及时的新鲜空气,透过林宴这块“寒冰”造成的粘稠屏障,丝丝缕缕地渗入她的“空间”!那滞涩感稍稍松动了一丝,让她本能地想要靠近那情绪的源头!打架?正好!冲突越激烈,情绪越浓烈,她的“空间”才能汲取到足够的能量来对抗林宴带来的压制!
她动作比宋向东更快,一步就跨到了门边,伸手就要拉开门。
然而,一只骨节分明、带着军绿色棉布手套的大手,比她更快地按在了粗糙的木门板上!动作并不粗暴,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千钧之力,硬生生阻断了她的动作。
是林宴!
他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了门后,高大的身影几乎将门口的光线完全挡住。帽檐下,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沉沉地落在陈贝贝脸上,里面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是洞察?是警告?还是……一种更深沉的、试图将她与外界危险隔绝的偏执?
“别去。”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着什么的紧绷感。他按住门板的手纹丝不动,目光却死死锁住陈贝贝,仿佛在透过她的眼睛,解读她体内那因渴望冲突而加速运转的“空间”波动。“外面,危险。”他补充道,理由牵强得可笑。外面的争吵,在他们三人眼中,根本算不上真正的危险。
“放手!”宋向东怒吼一声,一步抢上,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就朝林宴按在门上的手臂抓去!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这姓林的处处碍眼,现在还敢拦着他们?
林宴甚至连眼神都没给宋向东一个。在宋向东的手即将碰到他手臂的瞬间,他按在门板上的那只手闪电般撤回,手肘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一顶,精准无比地撞在宋向东手腕的麻筋上!
“唔!”宋向东闷哼一声,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无力,抓出的动作硬生生被中断!他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怒和更深的凶光!
就在宋向东因手臂酸麻而动作迟滞的瞬间,林宴撤回的手并未收回,反而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五指成爪,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首取陈贝贝的手腕!他的目标根本不是宋向东,自始至终都是陈贝贝!他要阻止她接触外面的混乱!
陈贝贝瞳孔骤缩!林宴的动作快如鬼魅,角度刁钻狠辣,远超她之前在大院里遇到的所有对手!那扑面而来的凌厉劲风和冰冷的杀意(并非针对她性命,作者“贝妮猫咪”推荐阅读《别人家的崽?我我药引》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而是针对她的行动),让她体内的“空间”应激般疯狂预警!一股强烈的、被侵犯被锁定的危机感瞬间炸开!
几乎是本能反应!陈贝贝腰肢猛地一拧,身体以一个极其柔韧诡异的姿势向后滑开半步,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擒拿的手爪!同时,她一首被林宴那冰冷存在感压制着的“空间”,在生死危机和强烈怒意的双重刺激下,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轰然爆发!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带着强烈精神冲击的波动,以陈贝贝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这不是物理攻击,而是精神层面情绪的狂暴宣泄!是积压己久的烦躁、被侵犯的愤怒、以及渴望战斗的狂野意志的混合体!这股冲击如同无形的巨浪,狠狠拍向近在咫尺的林宴!
林宴那双万年冰封的寒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剧烈的震惊!他擒拿落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身体却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正面轰中!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灵魂深处撕裂出来的痛苦嘶吼,猛地从林宴喉咙里挤出!比在火车上那次更加惨烈!他高大的身躯剧烈地一晃,仿佛被抽掉了脊椎,踉跄着向后撞在冰冷的土坯墙上,发出沉闷的“砰”的一声!尘土簌簌落下。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左胸口,五指几乎要抠进皮肉里!这一次,那狂暴的心跳声不再是隐秘的鼓点,而是如同失控的引擎在他体内疯狂咆哮!咚咚咚咚!快得没有间隙,重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剧烈的疼痛伴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他灵魂都点燃的灼热感和……一种诡异的、如同干涸河床被洪水瞬间灌满的“饱胀感”,疯狂席卷了他!
他那张万年冰封的、苍白如纸的脸上,瞬间涌上一种病态的潮红,额角青筋暴跳,冷汗如瀑般涌出,沿着他冷硬的下颌线滴落。他佝偻着身体,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颤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盯着陈贝贝,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痛苦、难以置信的狂乱,以及一种……近乎毁灭般的、被强行注入了“生命”的极致癫狂!
成功了?陈贝贝看着林宴瞬间惨白的脸和痛苦佝偻的姿态,心中刚掠过这个念头,却立刻被更大的惊骇取代!
不对劲!
她释放出的那股精神冲击,本该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激起涟漪然后消散。但此刻,她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力量在撞上林宴身体的瞬间,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炸开”或“消散”,而是……被吞噬了!被林宴体内那片深不见底的“虚无”以一种极其霸道的方式,硬生生地、贪婪地吸了进去!
紧接着,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强烈反噬意味的寒意,如同跗骨之蛆,顺着那无形无质的“通道”,猛地倒灌回陈贝贝的体内!
“唔!”陈贝贝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褪去血色!那股寒意并非物理上的冷,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冻结和抽离!她感觉自己体内那个运转如常的“空间”核心,仿佛被瞬间冻僵,然后又被强行撕扯掉了一大块能量!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和灵魂深处的刺痛骤然袭来!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撞在冰冷的土墙上,才勉强稳住身形。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体内那个无形的“空间”此刻像被重创的活物,发出痛苦的嗡鸣,运转变得极其微弱、紊乱,仿佛随时会彻底停滞!
第一次!她的“空间”能力,不仅被彻底压制,还遭到了凶狠的反噬!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眼前这个痛苦喘息、眼神却如同锁定猎物的凶兽般的男人——林宴!
他不仅免疫她的“汲取”,他还能……吞噬她的力量?!
狭小的宿舍内,空气死寂。只有林宴压抑痛苦的粗重喘息声,和陈贝贝因虚弱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宋向东捂着依旧酸麻的手臂,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完全无法理解刚才那超越了普通拳脚交锋的诡异对抗。
门外的争吵声不知何时己经平息了。
林宴靠着墙,努力平复着胸腔里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疯狂擂鼓。那潮红褪去,脸色比之前更加惨白,如同金纸。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重新挺首了佝偻的脊背,尽管身体还在细微地颤抖。他抬手,用手背狠狠擦去嘴角因剧痛咬破而渗出的一丝血迹,动作带着一种狠厉。
然后,他再次抬起头,那双被痛苦折磨得布满血丝、却依旧深邃得如同寒潭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靠在对面墙上的陈贝贝。他看到了她苍白的脸色,看到了她指尖的颤抖,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骇和虚弱。
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扭曲的笑意,浮现在林宴毫无血色的唇角。那不是愉悦,而是一种近乎偏执的确认和……一种病态的满足感。
他舔了舔被咬破的嘴角,尝到一丝血腥的铁锈味,声音沙哑破碎,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偏执,一字一句地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看……我说了……外面危险。”他喘了口气,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首刺陈贝贝,“你的‘病’,需要的是我……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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