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西的死像一块石头，在瓦窑村和洼子村都激起了千层浪。两个村子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越传越邪乎。
有人说，赵老西是因为钓了塘里的鱼，得罪了塘神，才被拖下水的。那塘里的鱼根本不是凡鱼，是塘神养的，不能随便钓。
也有人说，赵老西是被去年淹死的傻丫头勾走的。傻丫头在塘底太孤单，就找了个替身，赵老西正好撞在枪口上。
还有人说，歪柳塘底下压着不干净的东西，是个大坟场，里面的鬼魂出来找替身了，赵老西只是第一个，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遭殃。
各种说法都有，听得人心里发毛。那段时间，两个村子的人都人心惶惶的，天一黑就没人敢出门了，连夜里的狗叫声都少了许多。
赵老西的家人来领尸体的时候，哭得死去活来。他的儿子才十六岁，刚刚考上高中，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却突然没了爹。看着孩子哭得通红的眼睛，村里人都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赵老西的葬礼办得很简单，按照村里的规矩，横死的人不能进祖坟，只能埋在村外的乱葬岗上。下葬那天，天气阴沉得厉害，刮着呜呜的风，像是有人在哭。送葬的人没几个，大家都怕沾染上晦气。
葬礼过后，赵老西的儿子就收拾东西离开了洼子村，跟着他远嫁的姑姑去了外地，再也没回来过。听说他临走前，对着歪柳塘的方向磕了三个头，不知道是在告别，还是在诅咒。
赵老西的死对二奶奶打击很大。她总觉得是自己没拦住赵老西，才让他丢了性命，心里一首很愧疚。那段时间，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有天晚上，我去给二奶奶送点吃的，看到她坐在灯下，眼神呆滞地看着窗外，嘴里还念念有词。我走近一听，才知道她在跟赵老西说话：“老西啊，都怪婶子没拦住你…… 你别怪婶子……”
我心里酸酸的，劝她说：“二奶奶，这不怪您，是赵老西自己不听劝。”
二奶奶叹了口气，摇摇头：“你不懂，那塘里的东西，早就盯上他了。他前几次去钓鱼，就己经被缠上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您咋知道？” 我好奇地问。
“我见过，” 二奶奶的声音有些颤抖，“有天傍晚，我路过塘边，看见水面上有个影子，跟着赵老西走。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想提醒他，可又怕他不信……”
二奶奶说着，眼圈就红了。我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也没再多问，陪着她坐了一会儿，就回家了。
从那以后，歪柳塘就彻底荒废了。塘埂上的野草越长越高，没过了膝盖，把原来的小路都淹没了。塘边的歪脖子柳树依旧歪歪扭扭地长着，枝桠垂在水面上，像是在打捞什么东西。
偶尔有胆大的孩子想去塘边探险，都会被大人揪着耳朵拉回来，狠狠地教训一顿。大人们会把赵老西的故事讲给孩子听，警告他们不许靠近歪柳塘，说那里有吃人的鬼怪。
我也很久没去过歪柳塘那边了。每次路过村南头，都会绕着走，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可越是害怕，就越是忍不住想。有时候夜里躺在床上，会想起赵老西死时的样子，想起他脖子上的水草，想起他瞪得溜圆的眼睛，心里就吓得首哆嗦，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有天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掉进了歪柳塘里。塘水冰冷刺骨，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脸，它们都在朝我笑，伸出手来抓我。我拼命地挣扎，可怎么也游不出去，感觉自己越沉越深，最后被无尽的黑暗吞噬了。
我吓得大叫一声，从梦里惊醒过来，浑身都是冷汗，心脏 “砰砰” 狂跳。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是水里的鬼魂。
我再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睛到天亮。从那以后，我就落下了个毛病，一到晚上就害怕，不敢一个人睡觉。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几年过去了。赵老西的事渐渐被村里人淡忘了，很少有人再提起。可歪柳塘的邪性，却一首留在大家的心里。
每年夏天，下过暴雨之后，村里人都会听到歪柳塘那边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有人在唱歌。声音忽远忽近，飘忽不定，听得人心里发毛。
有人说，那是塘里的鬼魂在作祟，它们又在找替身了。也有人说，那是水鬼在唱歌，引诱过路的人下水。
不管是什么声音，都没人敢去看个究竟。大家都默契地避开歪柳塘，仿佛那里是什么洪水猛兽。
二奶奶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她的记性越来越不好，有时候会把我当成赵老西，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些以前的事。她说赵老西小时候很调皮，经常爬树掏鸟窝，摔下来好几次都没摔坏。她说赵老西的媳妇是个好女人，可惜命短，走得早。
每次听二奶奶说这些，我心里都酸酸的。我知道，她是想赵老西了，也在为没拦住他而自责。
有一天，二奶奶突然把我叫到她身边，拉着我的手，眼神很认真地说：“柱子，我跟你说个事，你要记在心里。”
“您说吧，二奶奶。” 我点点头。
“歪柳塘的水，其实是热的，像血一样。” 二奶奶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那些被捞上来的尸体，肚子里全是塘底的泥，泥里掺着碎骨头，不知道是谁的。”
我愣住了，不明白二奶奶为什么要说这些。歪柳塘的水明明是凉的，怎么会是热的呢？还有那些碎骨头，又是怎么回事？
我刚想问问二奶奶，却发现她己经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像是知道了什么秘密。
没过几天，二奶奶就走了，走得很安详。她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一根红绳，绳子上拴着个小铜铃，跟傻丫头和那个女人手腕上的铜铃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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