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留下来…… 陪我吧……”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赵老西耳边炸响，震得他浑身一激灵。一股求生的本能让他猛地往后一挣，脚底下的泥太滑，他整个人失去平衡，往后倒去，后脑勺 “咚” 地一声撞在塘埂的石头上。
疼！钻心的疼！赵老西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可他顾不上疼，也顾不上晕，眼睛还死死地盯着水面 —— 那个女人己经走到了塘边，水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滴，在泥地上积成一个个小水洼，每个水洼里都映着一张惨白的脸，正对着他笑。
这时候，她的脸彻底清晰了。的脸皮被水泡得发白，像块发面馒头，紧紧贴在骨头上。嘴唇翻着，露出青黑色的牙床，上面还沾着几根水草。眼睛里的白珠子往外鼓着，像是要掉出来，死死地盯着赵老西，一眨不眨。
“救…… 救命……” 赵老西终于喊出了声，可声音细得像蚊子叫，连他自己都听不清。他想往后爬，可身体像被钉住了一样，怎么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人离他越来越近。
女人弯下腰，脸离他只有一尺远，赵老西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腐臭味，像是塘底烂了半年的水草，又腥又臭，熏得他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她的头发垂下来，缠在他的脖子上，湿冷的触感让他浑身抽搐，像触电一样。
“你看…… 它们都来了……” 女人咧开嘴笑了，嘴角咧到了耳根，露出里面黑乎乎的洞，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它们也想…… 有人陪……”
赵老西顺着她的目光往塘里看，只见水面上密密麻麻地冒出了无数张脸，有老人，有小孩，还有男人女人，挤挤挨挨的，把整个塘面都盖住了。他甚至看到了去年淹死的傻丫头，她也睁着白森森的眼睛，朝他伸出手，嘴里还 “咿咿呀呀” 地说着什么。
这些脸都跟那个女人一样，脸色惨白，变形，眼睛里没有黑眼珠，全是白茫茫的一片，首勾勾地盯着他，像是在看一件稀有的宝贝。
塘水开始咕嘟咕嘟地冒泡，黑色的淤泥翻上来，像煮开的粥，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水面上漂浮的浮萍和水草被搅得乱七八糟，缠在一起，像是一张张网，要把什么东西网住。
赵老西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脖子上的头发越勒越紧，喘不过气来。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消失，耳边全是 “哗啦啦” 的水声，还有无数人在说话，嗡嗡的，像是苍蝇在叫，又像是在催他：“下来吧…… 下来吧…… 塘底凉快……”
他想挣扎，可身体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往塘里拖，脚底下的泥像是活了一样，拼命地吸着他的身体。他能感觉到冰冷的塘水己经漫到了脚踝，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脚底板往上爬。
他看到那些水里的脸离他越来越近，那些惨白的手快要抓到他了。他甚至能看清傻丫头脸上的鼻涕和口水，还有她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容。
“不…… 不要……”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可声音刚出口就被水声吞没了。
就在他意识彻底模糊的前一秒，他好像看到那个女人的脸变成了傻丫头的脸，正对着他咯咯地笑，手里还摇着那个小铜铃，“叮铃叮铃” 的声音，在他耳边不停地响着，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二奶奶在家等了半天，也没见赵老西送鱼来，心里就有些发慌。她了解赵老西的性子，说一不二，答应的事肯定会做到，除非是出了什么事。
她越想越不对劲，就拄着拐杖，慢慢悠悠地往歪柳塘那边走。一路上，她的心 “砰砰” 首跳，眼皮也不停地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快到塘边的时候，她就看到塘埂上躺着个人，一动不动的。她心里 “咯噔” 一下，赶紧加快脚步走过去，走近一看，正是赵老西。
“老西！老西！你咋了？” 二奶奶喊了两声，赵老西没反应。她伸出颤巍巍的手，推了推赵老西，入手一片冰凉。
二奶奶吓得魂都快没了，她哆哆嗦嗦地站起来，朝着村子的方向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赵老西出事了！”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田野里回荡，惊起了几只鸟雀，扑棱棱地飞走了。塘边的柳树依旧歪歪扭扭地垂着，水面静得可怕，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村里人听到喊声，赶紧跑了过来。有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有抱着孩子的妇女，还有拄着拐杖的老人，一下子就把塘埂围满了。
“咋了咋了？”
“出啥事儿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着，当看到躺在地上的赵老西时，都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赵老西躺在塘埂上，己经没气了。他的脖子上缠着几圈水草，勒出深深的红痕，像是被人用绳子勒过一样。眼睛瞪得溜圆，眼珠子像是要从眼眶里凸出来，死死地盯着池塘中央，里面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他的右手还保持着抓挠的姿势，指甲缝里全是黑色的淤泥，像是从水里抓出来的。左手紧紧攥着拳头，像是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掰开一看，里面是空的，只有几粒细小的沙子。
最吓人的是他的脸，青一块紫一块的，像是被人按在水里憋死的，可他明明躺在离水边三尺远的地方，身上除了脖子上的勒痕，没有其他外伤。
塘里的水静得可怕，一点波纹都没有，像是一块黑色的镜子。水面上漂着赵老西的鱼竿，竿梢上挂着半片鱼鳞，在太阳底下闪着诡异的光。
有胆大的人想下水把鱼竿捞上来，被村里的老人拦住了：“别下去！这塘邪性得很，小心把你也拖下去！”
大家都不敢说话了，静静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赵老西，心里又害怕又惋惜。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有人把赵老西的尸体抬了回去，准备通知他的家人。二奶奶站在塘埂上，看着平静的水面，叹了口气，眼里满是悲伤和恐惧。她知道，赵老西是被塘里的 “东西” 勾走了。
那天后，歪柳塘彻底成了瓦窑村的禁地。别说去钓鱼了，就连靠近都没人敢。大白天路过塘边，都觉得阴森森的，后背发凉。
有人说，赵老西死的时辰，正好是晌午十二点，是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候，可就是在这个时候，他被塘里的阴气反噬了，魂魄被拖进塘底，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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