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五出事那天，天空也是这样灰蒙蒙的，雨丝像牛毛一样飘着，黏糊糊地贴在人身上。我正在打谷场上帮爹晒玉米，远远看见王老五光着膀子在跟人掰手腕，他那黝黑的胳膊上青筋暴起，赢得周围一片叫好声。
“老五今儿个劲头足啊！” 有人打趣道，“是不是昨晚喝了啥好酒？”
王老五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牙：“啥好酒？就是老婆子炒的花生就着二锅头，喝了两盅罢了。” 他揉了揉胳膊，又往手上啐了口唾沫，“谁还敢来试试？”
没人再敢上前，王老五得意地叉着腰，哈哈大笑起来。我看着他那副得意的样子，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 自从二柱子出事以后，村里的气氛就一首不太对，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傍晚时分，雨下得大了些。我帮爹把玉米收进仓库，刚要回家，就听见有人喊：“快看南边！那是啥？”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往南边乱葬岗看去，只见一串蓝幽幽的火从坟头里窜出来，足有十来个，排着队往村西头挪。那些火蓝得发绿，像一串被人提着的小灯笼，在雨雾里忽明忽暗。
“乖乖，这么多鬼火！” 旁边的大叔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这是要干啥？”
“听说鬼火排队，是要勾人呢！” 有人小声嘀咕道，声音里满是恐惧。
我们眼睁睁看着那串蓝火慢慢往村西头移动，队伍整齐得吓人，像是有人在前面领着。它们飘得很慢，火头不高，刚好离地半尺左右，在潮湿的空气中留下淡淡的青烟。
队伍走到村口的老槐树下就停住了，最前面的火晃了晃，像是在张望。村里的二傻子蹲在自家门槛上，看见这景象，拍着手哈哈大笑：“灯笼排队！灯笼排队！真好看！”
他娘听见动静，赶紧跑出来把他拉进屋，“啪” 地一声关上了门，嘴里还骂着：“傻小子，看啥看？那不是灯笼！”
这队火在槐树下等了约莫两袋烟的功夫，树根下突然冒了个新火，颜色比别的深，发着暗绿，慢悠悠地跟上去，队伍才又动起来，钻进乱葬岗最深处，没了影。
“邪门了，邪门了……” 有人嘴里念叨着，赶紧往家跑。我也觉得心里发毛，拉着爹就往家赶。
路上，爹一首没说话，脸色阴沉得吓人。快到家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对我说：“以后阴雨天的傍晚，别往外跑，尤其别往村西头去。”
我点点头，想起奶奶说过的话，那些鬼火是孤魂野鬼变的，它们在找替身。今晚这么多鬼火排队，难道真的要出事？
第二天一早，村西头就炸了锅 —— 王老五没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全村，村民们都涌到王老五家看热闹。我也跟着去了，只见王老五家院里围满了人，他爹娘坐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他媳妇趴在门槛上，哭得几乎晕厥过去。
“咋回事啊？老五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有人问道。
“是啊，昨天还在打谷场上跟人掰手腕呢，怎么说没就没了？”
旁边的邻居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今早他媳妇去叫他起床，就发现他蜷在地上，脸青得像茄子，眼睛瞪得溜圆，手里还攥着只没穿好的布鞋……”
这话让我心里一寒，想起昨晚那串往村西头移动的蓝火。王老五家就在村西头，离老槐树不远。作者“凡梦散人”推荐阅读《村野诡事录2》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难道那些鬼火是去找他的？
“后半夜我听见他在屋里喊：‘等等我，我换双鞋就来！’” 王老五他爹哭着说，“我以为他说梦话，就没在意，谁知道…… 谁知道他就这么没了啊！”
村民们听得心惊肉跳，纷纷议论起来。有人说昨晚看见王老五去村西头的小卖部买酒，回来的时候往南边乱葬岗的方向走了走；有人说王老五前几天去乱葬岗附近砍柴，回来后就一首心神不宁；还有人说王老五欠了别人的钱，是不是被人害了。
村里的干部也来了，看了看现场，没发现什么打斗的痕迹，只说要报给派出所来看看。可那时候村里交通不便，派出所的人要好几天才能到。
王老五的尸体停在屋里的门板上，盖着块白布。有人偷偷掀开白布看了一眼，吓得 “妈呀” 一声叫了出来：“他的眼睛还瞪着呢！像是看见啥吓人的东西了！”
这话让现场的气氛更加恐怖，胆小的人都不敢再看，纷纷往院外退。我也觉得后背发凉，赶紧拉着旁边的小伙伴往外跑。
跑到村口的老槐树下，我看见奶奶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把艾草，往树干上绑。她的脸色很凝重，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
“婆，王老五真的是被鬼火勾走的吗？” 我问道。
奶奶叹了口气：“他呀，是自己不长记性。前几天就有人看见他在乱葬岗附近撒尿，对着坟头骂骂咧咧，这是得罪了那边的‘东西’啊。”
她告诉我，乱葬岗里的孤魂野鬼最记仇，谁要是对它们不敬，准没好下场。王老五平时就横行霸道，没少欺负人，这次在坟头撒野，被那些孤魂缠上，也是咎由自取。
“那些火排队来找他，是早就盯上他了。” 奶奶往乱葬岗的方向望了望，“他说‘换双鞋就来’，那是被迷了心窍，自己跟着去了。”
我想起昨晚二傻子喊的 “灯笼排队”，心里越发害怕。那些在我看来只是蓝幽幽的火苗，在二傻子眼里却是灯笼，难道小孩子能看见些大人看不见的东西？
王老五的死让村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村民们白天都不敢单独出门，晚上早早关紧门窗，连说话都不敢大声。阴雨天的时候，更是家家户户都把自己锁在家里，生怕那些鬼火会找上门来。
派出所的人来了之后，查了半天也没查出啥名堂，最后只能按突发疾病处理。王老五的葬礼办得很简单，因为没人敢在阴雨天靠近乱葬岗，只能把他埋在村东头的自留地里。
下葬那天，天又下起了雨。我远远地看着送葬的队伍，发现南边乱葬岗的方向，又飘起了几簇蓝火，静静地望着这边，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在等待下一个目标。
奶奶站在门口，看着那些蓝火，轻轻叹了口气：“这阴雨天，不安生啊。” 她转身回屋，从柜子里拿出更多的艾草，往门窗上挂，“多挂点艾草，能挡挡邪气。”
我看着门窗上挂着的艾草，心里却一点也不踏实。王老五的死像一块石头，压在每个村民的心头，让大家都明白，南边乱葬岗里的那些鬼火，不是闹着玩的，它们真的会 “串门子”，真的会勾走人的性命。
从那以后，阴雨天的傍晚，村里再也没人敢出门了。只有奶奶，偶尔还会坐在门槛上搓草绳，听着南边传来的风声，看着那些在坟头间跳跃的蓝火，像是在跟谁对话。我知道，她不怕那些火，因为她觉得，那些火里有她的亲人，是来看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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