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绣花鞋被阿强的爹用铁锹铲起来，扔到了村东头的粪坑里。老头边铲边骂，唾沫星子溅了一地：“老东西不安生！都多少年了，还出来祸害人！”
可没人敢多嘴。婆娘吓得躲在屋里不敢出来，阿强蹲在石榴树下，盯着地上的土坑发呆。那坑是早上黑影刨的，现在里面又积了些水，水面上漂着片石榴叶，转来转去，像是在画圈。
“这鞋……我见过。”阿强的娘突然在门口说，声音抖得厉害，“你太奶奶活着的时候，就爱穿红绣鞋，鞋头绣着朵牡丹花。那年她走之前，我还帮她纳过鞋底。”
阿强猛地抬头：“您确定？”
“错不了。”老太太抹着眼泪，“她那鞋是缎面的，针脚密，就是后来放久了，红布变成黑的了。”
这么说，昨晚的黑影，真的跟太奶奶有关？可张半仙说是棺材板，难道太奶奶的魂附在了棺材板上？阿强越想越怕，后颈窝又开始发烫，这次烫得更厉害，像是有火在烧。
晚饭时，阿强没胃口，扒拉了两口就放下筷子。他爹看着他，突然说：“明天我跟你去老院看看，把那棺材板刨出来烧了，省得它再来捣乱。”
“别去！”阿强赶紧摆手，“张半仙说过三天再去。”
“半仙的话能全信？”老头闷头喝着酒，“我就不信一块烂木头能翻天！”
夜里，阿强又做了噩梦。梦见自己在老院柴房里，西周堆着棺材板，黑糊糊的，上面全是绿霉。有个穿红衣服的老太太背对着他，坐在棺材板上，手里拿着只绣花鞋，一针一线地缝。他想走，脚却像被钉住了，老太太慢慢转过头，脸是平的，没有五官，只有个黑洞洞的嘴，冲着他“呵呵”笑。
他吓得大喊一声，从炕上坐起来，浑身冷汗。婆娘被他吵醒，迷迷糊糊地问：“咋了？”
“我背上……”阿强摸着后背，声音发颤，“好像有血。”
婆娘赶紧点灯，掀开他的衬衫一看，吓得“妈呀”一声。阿强的背上，不知啥时候多了道血痕，长长的，从后颈一首到腰窝，像是被什么东西抓过，血珠还在往外冒，顺着皮肤往下流，染红了裤腰。
“快去叫爹！”婆娘手忙脚乱地找布条，想给他包扎，可刚碰到血痕，阿强就疼得首哆嗦，血痕像是活的，往肉里缩了缩。
他爹披衣进来，看见血痕也慌了神，赶紧去找七爷。七爷来的时候，背着个布包，里面装着些香烛和黄纸。他让阿强趴在炕上，点燃三炷香，插在炕头的香炉里，然后拿着黄纸在血痕上方晃来晃去，嘴里念念有词。
“是‘抓痕’。”七爷的手也在抖，“这东西不高兴了，你把它的鞋扔了，它跟你急了。”
“那咋办啊？”阿强的娘哭着问。
“得去给它赔罪。”七爷把黄纸烧成灰，和着清水往阿强背上抹，血痕果然不冒血了，却变得更红，像条蚯蚓趴在上面，“明天天亮，去老院烧点纸钱，把那只鞋捞回来，埋回西墙根。”
“那粪坑多脏啊！”婆娘皱着眉。
“脏也得捞！”七爷吹灭油灯，“这东西记仇，你不依着它，下次就不是抓痕了。”
第二天一早，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村野诡事录2 阿强的爹真的去村东头捞绣花鞋了。粪坑很深，老头找了根长竹竿，在里面捅了半天，才把那只烂鞋勾上来。鞋上沾着屎尿，臭得能熏死人，老头用树枝挑着，往老院走。
阿强跟在后面，心里堵得慌。快到老院时，他看见西墙根的荒草被人踩过，有串脚印通向墙里，跟他那晚留下的脚印很像，只是更深，像是拖着重物走出来的。
“就在这儿挖吧。”他爹指着墙根的一块平地，“七爷说埋深点，别让野狗刨出来。”
阿强拿起铁锹，刚往下挖了两锹，就听见“当”的一声，像是碰到了硬东西。他心里一紧，放慢动作，慢慢把土刨开——下面露出块黑木头，边缘有个缺口，跟他捡到的那块碎木头正好对上。
“找到了！”阿强的爹凑过来看，“果然在这儿！”
那木板比想象中大多了，足有半人高，宽宽的，上面还钉着几颗铜钉子，锈得发黑，钉帽上沾着些烂布丝，像是棺材里的铺盖。木板的侧面，刻着几个模糊的字，像是“寿”字，被虫蛀得快看不清了。
“烧了它！”老头从怀里掏出火柴，“我看它还咋作怪！”
“别烧！”阿强突然拦住他，“张半仙说过三天再来，现在烧怕是不好。”
“管他娘的半仙！”老头瞪着眼，“你想再被抓一道？”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老院堂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里面黑黢黢的，像是有双眼睛在瞅着他们。阿强的爹举着火柴的手突然停住了，风里飘来股熟悉的味道——咸菜混着铁锈的味，跟那晚在老院闻到的一样。
“烧……烧吧。”阿强的爹声音发颤，划着火柴就往木板上扔。可火苗刚碰到木板，就“噗”地灭了，像是被水浇过。
他又划了几根，都一样。木板像是吸火似的，不管多少火苗，沾上去就灭，还冒出股白烟，带着股焦糊味，像是烧头发的味。
“邪门了！”老头气得把火柴盒扔在地上，“这破木头还成精了！”
阿强蹲下来，摸了摸木板，上面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他突然发现，木板侧面的“寿”字下面，还有几个小字，刻得很浅，像是后来加上去的。他用手擦了擦上面的泥，看清了——是“强”字。
他的名字！
阿强吓得猛地缩回手，后背的血痕突然疼起来，像是被针扎。这木板上咋会有他的名字？难道太奶奶早就知道有他这么个后人？
“别挖了，埋上吧。”阿强的声音抖得厉害，“把鞋也埋进去。”
老头还想说啥，可看着阿强煞白的脸，最终还是没吭声。两人七手八脚地把土填回去，又把那只臭鞋扔进去，踩得结结实实。做完这一切，阿强回头看了眼老院堂屋，门不知啥时候又关上了，门缝里黑漆漆的，像是啥也没发生过。
往家走的路上，阿强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回头看又啥也没有，只有自己的影子在地上晃。快到村口时，他突然发现，背上的血痕不疼了，摸上去滑溜溜的，像是结了层痂。
可他不知道，就在他们离开后，老院西墙根的土又开始松动，从土里慢慢冒出根头发，黑中带白，顺着草根往上爬，越来越长，最后缠在了那棵歪脖子柳树上，在风里轻轻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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