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精神病院的院墙爬满了枯藤，深秋的风刮过，藤叶“哗啦”响，像无数只手在抓挠墙面。刘所长带着小警察走进住院楼时，走廊里的灯泡忽明忽暗，消毒水的味道混着一股说不清的霉味，呛得人鼻子发酸。
“刘主任在302病房，”护士领着他们往前走，声音压得很低，“这人邪性得很，白天蜷在墙角不说话，一到晚上就喊‘红裙子’‘别勒我’，昨天还把饭碗砸了，差点伤到人。”
走到302病房门口，刘所长透过门上的小窗往里看——刘主任穿着病号服，背对着门蹲在墙角，头发乱糟糟的，像团枯草。病房里还有张空床，床单皱巴巴的，墙角堆着几个摔碎的瓷碗碎片。
“刘主任，有人找你。”护士敲了敲门，没敢进去。
刘主任没动，像是没听见。刘所长推开门，走了进去，小警察跟在后面，手里拿着笔记本和录音笔。
“刘建军，”刘所长喊了声他的本名，“我是镇派出所的，想跟你聊聊三年前的事。”
刘主任的身子僵了一下，缓缓转过头。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眼窝深陷，脸上还有几道抓痕——像是自己抓的。他盯着刘所长，突然咧开嘴笑了，笑得很诡异：“聊？聊什么？聊她吗？”
他指了指天花板，声音陡然拔高：“她在上面！穿红裙子的！正盯着你呢！”
小警察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笔记本差点掉在地上。刘所长皱了皱眉，往前走了两步：“你说的‘她’，是秀莲？”
“秀莲……”刘主任的眼神突然变了，从疯狂变得恐惧，他抱着头蹲在地上，嘴里念叨着，“不是我杀的……是她自己撞的……我没推她……”
“到底怎么回事？”刘所长追问，示意小警察打开录音笔，“你把三年前的事说清楚，说不定她就不会再来找你了。”
刘主任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三年前……那天下午……她来找我，说怀了我的孩子，让我离婚……我不答应，她就说要去公社告我，让我身败名裂……”
他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恐惧，像是又回到了那天：“我急了，就跟她吵，她扑过来抓我，我一推……她的头就撞在厕所的门框上，流血了……我慌了，怕被人发现，就把她拖到房梁下，用麻绳吊起来，伪装成上吊……”
“纽扣呢？”刘所长问，“你中山装上的纽扣，是不是掉在厕所的墙缝里了？”
刘主任的眼睛瞪得溜圆，像是被戳中了要害：“纽扣……对！有个纽扣掉了！我找了半天没找到……她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找我？她穿红裙子，说要我把纽扣还给她……”
他突然尖叫起来，指着窗户：“你看！她来了！红裙子！在窗户上！”
刘所长和小警察赶紧转头往窗户看——窗外的月光惨白，玻璃上贴着个淡淡的红影子，像个女人的轮廓，正对着他们晃了晃。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带着股土腥味，跟张强说的一模一样。
“啊！别抓我！”刘主任抱着头，在地上打滚，“我错了！我认罪！你别再缠着我了！”
小警察吓得脸色惨白，拉了拉刘所长的胳膊：“所长，咱们走吧，这里太邪门了……”
刘所长没动，他盯着窗户上的红影子，又看了看打滚的刘主任，心里己经有了数——刘主任的话，加上张强找到的纽扣，足以证明他就是杀害秀莲的凶手。
“把他控制住，”刘所长对小警察说，“我们带他回派出所，让他正式录口供。”
可就在这时，刘主任突然停止了打滚，首挺挺地躺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圆，嘴里吐出白沫，像是抽风了。护士赶紧跑进来，摸了摸他的脉搏，又翻了翻他的眼皮，脸色凝重地说：“不好，他昏迷了！得赶紧送抢救室！”
刘所长皱了皱眉——刘主任一提到关键证据就昏迷，太巧了，说不定是刘建军搞的鬼。他走出病房，给公社打电话，让他们盯着刘建军，别让他趁机做手脚。
另一边，靠山屯的张强正坐立难安。他从下午就开始等刘所长的消息，可首到天黑，都没等到。院子里的老槐树叶子“沙沙”响，像是有人在树下走动，他总觉得，刘建军会来找他麻烦。
果然，快到半夜的时候，院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很轻，却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谁啊？”张强喊了一声，没人应。敲门声还在响，节奏很慢，像是女人用手指敲门板。
张强心里发毛，想起了之前的稻草人，他赶紧抓起炕头的菜刀，又摸了摸怀里的狗血布，慢慢走到院门边。
他透过门缝往外看——月光下，院门外站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背对着他，头发很长，垂到腰上。
“秀莲？”张强的声音有点抖。
女人没回头，慢慢抬起手，往门板上敲了敲——“咚、咚”。
张强攥紧菜刀，猛地拉开院门——院门外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只有地上掉着张纸条，上面用红墨水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别多管闲事，否则下一个是你。”
是刘建军！他故意装成秀莲的样子来吓张强！
张强捡起纸条，气得浑身发抖。他刚要把纸条攥成团，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踏、踏”的脚步声——不是刘建军的，是女人的布鞋声，跟之前在空屋听到的一模一样。
他猛地回头，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晃。可脚步声还在响，像是在他身后跟着，“踏、踏”，一下下，很轻，却听得清清楚楚。
“谁？！”张强举起菜刀，对着空气喊，“是刘建军还是秀莲？别装神弄鬼的！”
脚步声停了。过了几秒，院墙上突然飘来个红影子，晃了晃，就消失了。张强知道，这不是刘建军——刘建军没这么大的本事，能让影子飘起来。是秀莲，她在提醒他，刘建军要动手了。
第二天一早，张强就去了老支书家，把纸条给老支书看。老支书看了，气得拍桌子：“这个刘建军！太无法无天了！俺这就去公社找领导，告他威胁老百姓！”
可老支书刚走出院门，就看见张婆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老支书！强子！不好了！镇派出所的刘所长被人拦了！”
“咋回事？”老支书赶紧问。
“俺听去镇上赶集的人说，刘所长要把刘主任从精神病院带出来录口供，刘建军带着几个人拦在半路，说刘主任是精神病，不能录口供，还跟刘所长吵起来了！”张婆说。
张强心里一紧——刘建军这是要毁了证据！他赶紧说：“俺去镇上看看！”
老支书也跟着说：“俺跟你一起去！多个人多份力量！”
两人骑着自行车，往镇上赶。路上，张强心里又急又怕——要是刘建军把刘主任藏起来，秀莲的冤屈就报不了了，王艳也永远好不了。
快到镇口时，他们看见前面围了一群人，警车停在路边，刘所长正跟刘建军争吵。
“刘建军！你这是妨碍公务！”刘所长的脸涨得通红，“刘主任是杀害秀莲的凶手，就算他是精神病，也得录口供！”
“你胡说！”刘建军指着刘所长的鼻子，“我哥是被鬼吓疯的，他说的都是胡话！你凭什么抓他？”
“凭证据！”刘所长拿出录音笔，“我有他承认杀人的录音，还有找到的纽扣证据！你再拦着，我就以妨碍公务罪抓你！”
刘建军的脸白了，可还是不让开：“我不管！你不能带他走！”
就在这时，张强和老支书挤了进去。“刘干部，你别再护着你哥了！”老支书对着刘建军说，“秀莲死得冤，老胡也死了，艳子也疯了，你还想让多少人遭殃？”
村民们也跟着起哄：“就是！刘建军你别护短！”“让刘主任认罪！给秀莲报仇！”
刘建军看着围过来的村民，又看了看刘所长手里的录音笔，知道自己拦不住了。他咬了咬牙，狠狠瞪了张强一眼，转身走了。
刘所长松了口气，对张强说：“还好你们来了。我己经让人把刘主任送到派出所了，现在就去录口供。”
张强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点——只要录了口供，刘主任就能认罪，秀莲的冤魂就能散了。
他们跟着刘所长去了派出所。刘主任还在昏迷，医生说他是情绪激动引发的短暂昏迷，很快就能醒。刘所长让小警察看着刘主任，自己则去整理证据，准备提交给县公安局。
张强坐在派出所的院子里，看着天上的太阳，心里默念：“秀莲，你等着，很快就能给你报仇了。王艳，你也等着，俺很快就接你回家。”
可他不知道，刘建军并没有放弃。当天下午，刘建军偷偷去了精神病院，找到了王艳——他想利用王艳，来威胁张强，让张强放弃追究刘主任的责任。
精神病院的护士没拦住刘建军，他冲进王艳的病房时，王艳正蜷缩在墙角，盯着天花板。看见刘建军进来，她突然尖叫起来：“红裙子！别过来！”
刘建军走到她面前，蹲下来，声音阴森森的：“王艳，想不想好起来？想的话，就跟张强说，别再追究我哥的事，不然……”
他指了指窗户，“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会天天来找你。”
王艳吓得浑身发抖，眼泪“唰”地流下来：“别……别让她来……俺听你的……俺跟张强说……”
刘建军满意地笑了，转身走出病房。他不知道，窗外的树枝上，挂着个淡淡的红影子，正盯着他的背影，像个索命的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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