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伏后的白洋河，夜里倒比白天凉快些。朱大伯这几天心里总揣着事，孙老哥吓得不敢去河边，村里的年轻人折腾了几天也没动静，可他总觉得那东西没走，还在河里待着。
这天夜里，朱大伯翻来覆去睡不着，老伴在旁边打着呼噜，他却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全是那天水里的红眼睛。后半夜，他实在躺不住了，悄悄爬起来，摸黑找出鱼竿，又从院子里的蚯蚓盒里抓了几条蚯蚓，揣着搪瓷缸子，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夜里的村道静得很，只有蛐蛐在草丛里叫，偶尔能听见几声狗吠。朱大伯往河边走，越靠近河埂，越觉得凉快，不是夏天的凉风，是那种透着骨头缝的冷，他裹了裹身上的单褂，心里有点发怵，可脚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前走。
到了老槐树下，他借着月光，看见河面平静得像块黑布，连点波纹都没有。他蹲下来，把蚯蚓挂好钩，甩了鱼竿，鱼线“嗖”地一声掉进水里，没溅起多大水花。他坐在石头上，点了根烟，烟卷的火光亮了一下，映着他皱巴巴的脸。
等了约莫有半个钟头，鱼竿一点动静都没有。朱大伯打了个哈欠，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太较真了，也许那天就是条大鲶鱼，被他和孙老哥看错了。正要收竿回家，鱼竿突然往下一沉，力道比上次还大，差点把他拽得往前扑。
“来了！”朱大伯心里一紧，赶紧攥紧鱼竿，胳膊绷得紧紧的。这次他有了经验，没硬拽，顺着水的劲儿慢慢往岸边拖。水下的东西还是不挣扎，慢悠悠地跟着来，可那重量压得他手腕生疼，额头上的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月光下，水面上渐渐浮起个黑影子，比上次看见的还大些，浑身滑溜溜的，在月光下泛着乌沉沉的光。朱大伯咬着牙，一步一步往后退，脚踩在泥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快到岸边时，那东西突然动了，猛地往河中心挣，朱大伯没防备，被拽得往前趔趄了几步，膝盖磕在石头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可手里的鱼竿却没松。
“你还想跑！”朱大伯发了狠，使出浑身力气往后拽，鱼竿弯得更厉害了，好像下一秒就要断。就在这时，“哗啦”一声，那东西被拉出了水面，摔在河埂的泥地里，不停地扭动着。
朱大伯喘着粗气，蹲下来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这确实是条黑鱼，可又跟普通黑鱼不一样。它足有半米多长，浑身黑得发乌，鳞片上像是蒙了层灰，摸上去滑溜溜的，却透着股凉意。最吓人的是它的眼睛，红通通的，像两颗血珠子，正盯着朱大伯，眼神里透着股怨毒的劲儿。
更邪乎的是，这黑鱼的肚子鼓鼓的，像是吞了什么东西，朱大伯用手指戳了戳，硬邦邦的，不知道是什么。他正想再看仔细点，那黑鱼突然张开嘴，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人临死前的喘息，还从嘴里流出些浑浊的液体，闻着一股腥臭味，差点把朱大伯熏吐了。
“邪门玩意儿！”朱大伯骂了一句，找了根绳子，把黑鱼的嘴绑住，又绕着它的身子缠了几圈，拎起来往家走。黑鱼在他手里扭动着，力气还挺大，朱大伯拎着它，只觉得手心发凉，像是拎着块冰。
快到村口时，村里的狗突然叫了起来，此起彼伏的，像是看见了什么吓人的东西。朱大伯加快脚步，刚到家门口，就听见老伴在屋里喊：“老朱？是你吗？大半夜的你去哪了？”
“别开灯！”朱大伯赶紧说，他怕老伴看见这黑鱼吓着。他把黑鱼放在院子里的墙角，用个破筐子扣住，才进屋。
老伴摸黑递过来一杯水，“你这大半夜的出去，吓死我了，是不是又去河边了？”
朱大伯喝了口水，喘了口气，“嗯，钓着个东西，邪乎得很，明天再说。”他没敢说黑鱼的事，怕老伴担心。
可他刚躺下，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哐当”一声，像是破筐子掉在了地上。他赶紧爬起来，跑到院子里一看，破筐子翻在地上，黑鱼不见了！
“咋回事？”老伴也出来了，开了灯，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破筐子在地上滚着。
朱大伯心里发慌，“刚才我明明用筐子扣住了，怎么会不见了？”他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没找着黑鱼，又跑到门口，往河边的方向看，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
“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哪有什么鱼？”老伴皱着眉，“我看你就是天天在河边待着，胡思乱想，赶紧进屋睡觉，别着凉了。”
朱大伯没说话，心里却琢磨着，那黑鱼肯定是自己跑了，可它被绳子绑着，怎么能跑呢？而且它那么重，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越想越觉得邪乎，回到屋里，翻来覆去一夜没睡，总觉得窗外有双红眼睛在盯着他。
第二天一早，朱大伯刚起床，就听见村头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他赶紧出去，一看，好多村民围着河埂，指指点点的。他跑过去，只见昨天他钓鱼的老槐树下，躺着那条黑鱼！
黑鱼己经死了，身子僵硬，眼睛还是红通通的，肚子鼓鼓的，嘴里的绳子还绑着，只是身子上多了几道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
“这不是昨天朱大伯说的那条怪鱼吗？”有人认出了黑鱼。
“怎么死在这儿了？谁给捞上来的？”
没人知道黑鱼是怎么死在这儿的，也没人知道是谁把它捞上来的。朱大伯蹲下来，摸了摸黑鱼的身子，冰凉冰凉的，己经硬了。他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这黑鱼，像是故意死在这儿的，像是在……找他。
村里的人越聚越多，有人说要把黑鱼埋了，有人说要煮了吃，还有人说这鱼邪乎，不能碰。朱大伯没说话，只是盯着黑鱼的红眼睛，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觉得，这黑鱼的死，只是个开始，更邪乎的事，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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