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的雪，下得比往年更烈。黑风寨的土匪头子李铁山踹开破庙门时，正撞见个穿龙纹锦袍的年轻人，怀里紧紧抱着个鎏金匣子，嘴角淌着黑血。
"这趟买卖值了。"李铁山舔了舔冻裂的嘴唇，身后的喽啰们举着火把围上来。年轻人己经没了气息，锦袍被血浸透，唯有那只匣子在火光下泛着冷光，锁扣是青铜铸就的螭龙纹样，看着就有些年头。
撬开匣子的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里面没有金银，只有个巴掌大的玉瓶，瓶身刻满蝌蚪似的古字，瓶口封着朱砂印，隐约能看见"始皇帝"三个字。
"这是......长生药？"二当家的声音发颤，他曾在说书先生那里听过，秦始皇派徐福寻的仙药，最后藏在了终南山某处。
李铁山一把抢过玉瓶，指尖触到瓶身时，突然像被火烫似的缩回手。玉瓶里传来细微的响动，像是有活物在蠕动。
当晚，黑风寨起了场怪火。等邻近的镇军赶到时，只看见满地焦炭，唯独李铁山坐在寨门口，怀里还抱着那只玉瓶，眼睛首勾勾的，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镇军统领姓秦，是当今圣上的远房侄子，奉命征讨陕北起义军。他见李铁山疯疯癫癫，却穿着不合身的龙纹锦袍，顿时起了疑心。
"那匣子哪来的？"秦将军踹了李铁山一脚。
对方嘿嘿笑着，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上面刻着个"胡"字。秦将军的脸色骤变——这是太子的私印样式。
三天前，太子带着一队禁军秘密出京，说是去终南山祭祀，至今杳无音讯。朝廷里早有流言，说太子找到了秦始皇留下的长生药，想借此逼迫崇祯退位。
"说！你把殿下怎么样了？"秦将军抽出佩剑，抵在李铁山脖子上。
"长生......都想长生......"李铁山突然扑过来，死死抓住秦将军的手腕，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皮肤下像是有虫子在爬，"那药......吃不得啊......"
话音未落，李铁山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转眼间成了一具皮包骨的干尸。秦将军惊得后退几步，那只玉瓶从干尸怀里滚出来，摔在地上裂成两半。
没有药，只有一滩暗红色的黏液，落地后迅速渗入泥土，发出滋滋的声响。
当晚，秦将军做了个噩梦。梦里有个穿玄色龙袍的男人，背对着他站在云雾里，声音像生锈的铁器在摩擦："朕的药，岂是尔等能碰的......"
惊醒时，帐外传来骚动。士兵来报，说白天死去的李铁山不见了，营里却多了十几个一模一样的干尸，都穿着黑风寨的衣服。
"将军，起义军打过来了！"亲兵的呼喊声里带着哭腔。
秦将军冲出营帐，只见漫山遍野的"人"正往营里涌。那些"人"步伐僵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脖颈处都有圈青紫色的勒痕——那是去年被他下令处决的俘虏。
更可怕的是，起义军的队伍里，站着个熟悉的身影。穿龙纹锦袍，面色青白，正是那个本该死去的太子。他手里拿着半块玉佩，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掌心托着个正在蠕动的肉团，隐约能看出是只眼球。
"始皇帝的长生，是把魂魄封在药里，"太子的声音像从地底传来，"吃了药的人，会变成承载他魂魄的容器......你看，他们不都'活'过来了吗？"
秦将军这才明白，为什么历代史书都对秦始皇的死因语焉不详。为什么终南山总有旅人失踪，为什么皇室密档里，记载着无数位"暴毙"的皇子。
长生不是恩赐，是永世不得超生的诅咒。那些追求长生的人，最终都成了始皇帝魂魄的养料，变成行尸走肉，永远困在这片土地上。
起义军的嘶吼声越来越近，秦将军拔剑自刎的瞬间，看见太子身后站着个模糊的身影，玄色龙袍拖在地上，沾满了两千年的血污。那双眼睛里，没有生气，只有无尽的贪婪。
雪又开始下了，落在秦将军逐渐冰冷的身体上，也落在那些不知疲倦的"士兵"身上。终南山深处，某个被遗忘的洞窟里，石壁上的蝌蚪文突然亮起红光，像是在记录又一场新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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