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公的烟杆在门槛上磕出火星时,龙爪沟的暴雨正浇得山响。我蹲在灶门前添柴,听他讲那讲了八百遍的老话:“咱这沟底通着地心,里面住着‘地人’,管着些长鳞带角的大家伙,谁要是惊动了,就得遭天谴。”
我撇撇嘴。我是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要不是暑假回来帮家里抢收玉米,才不会听这老迷信瞎掰。龙爪沟在大巴山深处,就十几户人家,祖辈靠着沟底那片黑土地过活。奇怪的是,沟底的玉米总比别处长得好,哪怕大旱年份,根须下也总湿漉漉的,还带着股铁锈味。
变故出在暴雨后的第三天。村东头的二愣子疯了,光着膀子在泥地里打滚,嘴里喊着“龙出来了”,眼睛瞪得像铜铃,瞳孔里竟映着些奇怪的纹路,像鱼鳞又像叶脉。他爹说,头天夜里二愣子去沟底捞被冲走的化肥袋,就再没正常回来过。
“是挖着啥不该挖的了。”三叔公敲着烟杆,脸色凝重。他指的是村西头那片新翻的地——村长想搞大棚种植,雇了挖掘机深翻土地,结果挖出些怪东西:半米长的鳞片化石,还有些像兽骨的玩意儿,断面泛着金属似的光泽。
当天夜里,我被一阵奇怪的震动惊醒。不是地震,是从地底传来的闷响,“咚咚”的,像有巨兽在用头撞地壳。窗户纸被震得簌簌响,月光下,我看见院子里的老槐树影在地上扭曲,竟像条蜿蜒的巨蛇。
“别出去!”三叔公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攥着根黑黢黢的拐杖,杖头雕着个从没见过的兽头,“地脉动了,地人要出来巡山了。”
我没听他的。好奇心勾着我往沟底跑。越靠近沟底,震动越明显,脚下的土地像在呼吸,泥土里渗出暗红色的汁液,闻着有股淡淡的腥味。突然,前方传来“咔嚓”声,一道裂缝从沟底蔓延开来,里面透出幽蓝色的光,还有些细碎的脚步声,窸窸窣窣,像是无数小脚在跑动。
裂缝里钻出个东西,巴掌大小,通体雪白,皮肤像玻璃纸,眼睛是纯黑的,没有瞳孔。它看见我,竟站首身体,用两只细胳膊比划着什么,嘴里发出“唧唧”的叫声。这就是三叔公说的“地人”?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裂缝里又传来低沉的咆哮,震得我耳膜生疼。那雪白的地人突然尖叫着钻进裂缝,紧接着,一只布满青黑色鳞片的爪子从裂缝里伸出来,足有圆桌那么大,指甲泛着寒光,在月光下闪着金属光泽。
我吓得转身就跑,身后传来重物碾压泥土的声音。回头一瞥,只见沟底的裂缝里,半截巨大的躯体正往外钻,背部长着骨刺,尾巴像条钢鞭,脑袋却看不清,只露出两只灯笼大的眼睛,瞳孔是竖瞳,颜色和地人的眼睛一样,纯黑得吓人。
“是‘地龙’!”三叔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拄着拐杖跑过来,往地上撒了把黄色粉末,是硫磺和朱砂混合的东西。那巨兽闻到味,竟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缓缓缩回了裂缝里,只有些暗红色的汁液还在往外渗。
“那是恐龙。”我惊魂未定,“课本里说早就灭绝了。”
“啥恐龙?那是地人养的地脉兽。”三叔公喘着气,拐杖往地上一顿,“咱龙爪沟的地脉通着地心,地人守着脉眼,这些大家伙是他们的坐骑。二愣子肯定是挖断了浅层地脉,惊动了它们。”
接下来的几天,怪事接连发生。村里的井水开始发烫,水面浮着层油光;夜里总能听见地底传来歌声,不是人的嗓音,像是无数根琴弦在同时震动;最吓人的是,那些从地里挖出的化石,竟在夜里微微发光,鳞片上的纹路和二愣子瞳孔里的一模一样。
村长不信邪,找了县里的地质队。队里的李教授围着沟底转了三天,拿着仪器测来测去,最后脸色煞白地找到我们:“这地下有巨大的空洞,磁场异常强烈,还有……生物活动的迹象。”他指着探测仪上的图像,屏幕里,沟底深处有个巨大的阴影在缓慢移动,轮廓像极了我那晚看见的巨兽。
当天傍晚,李教授带着队员想打个勘探洞,刚钻到三米深,钻头就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机器发出刺耳的尖叫,接着“哐当”一声断裂,从钻孔里喷出滚烫的蒸汽,夹杂着些银白色的鳞片,落在地上还在微微蠕动。
“快走!”三叔公突然大喊,拐杖重重敲地,“地人发怒了!”
话音刚落,大地剧烈震动起来,沟底的裂缝越来越大,幽蓝色的光从里面透出来,映得半边天都发蓝。无数雪白的地人从裂缝里爬出来,站在地上仰着头,发出“唧唧”的叫声,像是在召唤什么。
然后,我看见了毕生难忘的景象——沟底的地面彻底裂开,一只巨大的头颅探了出来,不是恐龙,却比恐龙更狰狞,头顶长着螺旋状的角,皮肤像黑曜石,眼睛里流淌着幽蓝的光。它没有攻击人,只是对着天空发出一声长啸,声音震得人耳朵出血,却奇异地让人心里发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骨头里钻出来。
李教授带来的仪器全部失灵,屏幕上只剩下乱码,只有那台录音设备还在工作,录下了些奇怪的声音,像是地人的叫声和巨兽的嘶鸣混合在一起,仔细听,竟像是在说话。
震动持续了半个时辰才停下。裂缝重新合拢,地人和巨兽都不见了,只留下沟底一片焦黑的土地,还有些银白色的鳞片嵌在泥土里,像金属碎屑。
二愣子在那天恢复了正常,却对发生的事一问三不知,只是再也不敢靠近沟底。李教授带着队员匆匆离开了,临走前塞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那些鳞片的成分未知,含有活性细胞,地脉深处可能存在独立的生态系统。”
后来,龙爪沟的玉米再也长不好了,地脉像是被抽走了精气。三叔公在那年冬天去世了,临死前把那根拐杖留给了我,说杖头的兽骨是祖上传下来的,能镇地脉邪祟。我才发现,杖头的纹路和那些鳞片、二愣子瞳孔里的,一模一样。
我回了城里,却总在夜里梦见沟底的幽蓝光。有时会收到村里的消息,说暴雨夜有人看见沟底有巨大的影子在游动,还有人听见地底传来歌声,唱得人心里发空。
前阵子,李教授突然联系我,说他破解了那段录音里的部分声音,翻译过来竟是些古老的传说:地人是地球原生的智慧生命,住在地心,守护着地脉,那些巨兽是地脉的“守护者”,而人类脚下的土地,不过是它们圈养的“表层世界”。
他还说,那些鳞片在实验室里孵化出了细小的生物,长得像缩小版的地人,眼睛里的纹路,和人类基因链的某些片段高度吻合。
我握着那根拐杖,突然想起三叔公的话:“咱都是地人的孩子,忘了根,就会被收回去。”窗外的月光照在杖头,兽骨竟微微发亮,仿佛有只纯黑的眼睛,正从地心深处,静静地看着这个喧嚣的世界。而龙爪沟的裂缝下,或许正藏着人类起源的秘密,和一个随时可能被唤醒的、属于地人和巨兽的远古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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