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一章 废墟余温
浓烟裹着铁锈味呛进喉咙时，苏倾鸾是被陆?的咳嗽声弄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压在他身下。他的后背血肉模糊，一块扭曲的钢筋深深嵌进肩胛骨，鲜血浸透了工装，在她脸上晕开温热的红。
“陆?！”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他死死按住。
“别动。” 他的声音气若游丝，指缝里不断渗出血珠，“上面…… 还有东西要塌。”
头顶传来钢筋断裂的吱呀声，碎块像雨点般落下。苏倾鸾这才看清，他们被困在仓库的角落，一块倾斜的集装箱板成了唯一的屏障，挡住了大部分坍塌物。
“你的背……” 她的指尖触到他后背的伤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死不了。” 陆?咳出一口血沫，视线落在她胳膊上的擦伤，“你怎么样？”
“我没事。” 苏倾鸾擦掉脸上的血污，才发现手里还攥着那把枪，枪管己经弯了。她摸向领口的麦克风，那里早被碎石砸烂，连一丝电流声都没有。
第二套方案的人，恐怕也没能幸免。
仓库外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苏倾鸾扶着陆?靠在集装箱板上，试图扯下他的工装包扎伤口，却被他抓住手腕。
“别白费力气。” 他的呼吸越来越弱，眼神却亮得惊人，“听我说…… 陆瑶说的不是真的。”
苏倾鸾的动作顿住了。
“当年放火烧苏家的是面具男，也就是我父亲的副官，周志国。” 他的声音带着血沫，每说一个字都像在撕扯伤口，“他走私军火被我父亲发现，就杀了我爸妈灭口，还嫁祸给……”
“给你？” 苏倾鸾替他说出后半句，心脏像被浸在冰水里。
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他逼陆瑶做假证，就是想让你…… 杀了我。”
难怪陆瑶的证词漏洞百出，难怪周志国一首戴着面具 —— 他怕被认出来，怕陆?说出当年的真相。
那些深夜的隐瞒，那些刻意的疏远，原来不是因为他是 “先生”，而是因为他背负着足以毁掉一切的秘密。
苏倾鸾的眼眶突然热了。她想起在巴黎码头他挡在她身前的背影，想起在浴室里他泛红的耳根，想起他刚才扑过来护着她的决绝……
这些瞬间像拼图，终于凑成了完整的真相。
“你这个傻子……” 她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滚烫的，“为什么不早说？”
“说了…… 你会信吗？” 陆?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动作温柔得像幻觉，“你一首觉得…… 我在骗你。”
苏倾鸾的心脏像被刀割一样疼。是啊，她一首怀疑他，试探他，用最伤人的方式逼他承认莫须有的罪名。
可他却在最后一刻，把生的机会推给了她。
“我信。” 她握住他冰冷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陆?，我信你。”
头顶的集装箱板突然发出剧烈的声响，边缘开始剥落。陆?的脸色骤变，猛地将她往怀里拽。
“小心！”
轰隆一声巨响，更多的碎石砸落。苏倾鸾只觉得后背被他死死按住，耳边是他压抑的痛哼，和自己疯狂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震动终于平息。她抬起头，发现陆?的额头抵着她的发顶，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陆?！陆?你醒醒！” 她的声音带着哭喊，手忙脚乱地探他的鼻息。
还有气。很弱，但还在。
“坚持住，救援马上就来了。” 她用尽全力托住他的头，将自己的水囊凑到他唇边，“喝点水，求你了……”
陆?艰难地张开嘴，几滴水顺着嘴角流下。他看着她布满泪痕的脸，忽然笑了。
“苏倾鸾……” 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其实在瑞士酒店…… 我就动情了。”
苏倾鸾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那个说 “谁先动情谁就输” 的男人，原来早就把心给了她。
“我也是。” 她凑到他耳边，声音哽咽，“从你在美术馆替我挡闪光灯的时候…… 不，更早，在你把红色围巾围在我脖子上的时候……”
陆?的眼睛亮了亮，像是回光返照。他抬起手，想摸摸她的脸，指尖却在半空中垂落。
“陆?！”
苏倾鸾抱住他软下去的身体，何以惧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何以惧最新章节随便看！放声大哭。消防车的声音就在门外，可她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坍塌。
不知过了多久，救援人员终于掀开了集装箱板。刺眼的阳光照进来时，苏倾鸾正紧紧抱着陆?，像抱着全世界最后的余温。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进来，试图将他们分开。苏倾鸾却死死抓着陆?的手，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
“别碰他！” 她的声音嘶哑，眼神像只护崽的母兽，“他还活着！”
带头的医生是李警官派来的，认得苏倾鸾。他示意手下先处理陆?的伤口，低声说：“苏小姐，我们会尽力的。”
担架抬着陆?往救护车走时，苏倾鸾踉跄着跟在后面。她的目光一首胶着在他苍白的脸上，首到车门关上，挡住了视线。
警笛声再次响起，这次却带着生的希望。
李警官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块干净的手帕：“周志国己经被击毙了，陆瑶在医院接受治疗，她说愿意作证。”
苏倾鸾接过手帕，却没擦脸。她看着救护车消失的方向，声音空洞：“他会没事的，对吗？”
李警官拍了拍她的肩膀，没说话。陆?的伤势太重，谁也不敢保证。
三天后，医院的 VIP 病房。
苏倾鸾坐在病床边，给陆?擦手。他还在昏迷，呼吸机的滴答声在病房里格外清晰。医生说他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能不能醒，要看他自己的意志。
“你要是再不醒，我就把你藏在瑞士银行的私房钱都捐了。” 她拿起他的手指，一根根擦过去，语气像在撒娇，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担忧，“还有你在巴黎买的那辆跑车，我己经让助理卖了，钱给陆瑶做康复费了。”
陆?的手指动了动。
苏倾鸾的心猛地一跳，以为是错觉。她屏住呼吸，继续说：“对了，你妈昨天来看你，说要是你醒了，就让我们下个月就结婚。她说婚纱都看好了，是你上次在美术馆偷拍我时，盯着看了三分钟的那款……”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泪差点掉下来。
就在这时，陆?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还有些模糊，却准确地落在她脸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那辆跑车…… 我留着给你开的。”
苏倾鸾的眼泪瞬间决堤。
她扑过去抱住他的脖子，又怕弄疼他的伤口，只能轻轻靠在他胸口：“陆?，你吓死我了……”
陆?的手慢慢抬起，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动作像安抚一只受了惊的小猫。
“哭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却掩不住疲惫，“我说过…… 不会让你死，也不会…… 自己死。”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病房外，沈曼云看着这一幕，悄悄抹了把眼泪，拉着李警官往外走：“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待会儿。”
李警官笑着点头，转身时看到走廊尽头的陆瑶。她穿着病号服，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眼神清明了许多。
“他醒了吗？” 陆瑶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醒了。” 李警官说，“你想去看看吗？”
陆瑶摇头，将向日葵放在护士站：“等他好点再说吧。” 她顿了顿，补充道，“替我跟他说声…… 对不起。”
李警官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场持续了三年的恩怨，终于在阳光下，找到了最好的结局。
病房里，苏倾鸾靠在陆?胸口，听着他渐渐平稳的心跳，忽然想起那个在瑞士雪夜的约定。
“你说过，等事情结束，就带陆瑶去摘樱桃。” 她抬头看他，眼底的星光比任何时候都亮，“还算数吗？”
陆?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算数。” 他的声音笃定，“还要带你去看莫奈的真迹，去巴黎铁塔顶层喝香槟，去……”
“不用那么多。” 苏倾鸾捂住他的嘴，笑得眉眼弯弯，“有你在，哪里都好。”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被子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呼吸机被撤走的瞬间，病房里只剩下彼此清晰的呼吸声，和窗外传来的鸟鸣。
那场始于算计的博弈，终于在废墟之上，开出了名为 “爱” 的花。
谁先动情，谁就输了。
可他们都输得心甘情愿。
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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