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浴室里的对峙
别墅的门被推开时，玄关的灯光在苏倾鸾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她脱鞋的动作有些迟缓，手臂上的绷带渗出血迹，染红了洁白的纱布 —— 那是瑞士医生临时处理的伤口，还没来得及好好包扎。
陆?拎着行李箱跟在她身后，刚想开口问她要不要先处理伤口，就见她转身冲进了浴室，“砰” 的一声关上了门。
水声很快哗哗响起，透过门板传来，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急切。
陆?靠在浴室门外，听着里面疯狂冲刷的水流声，眉头一点点蹙紧。从瑞士回来的飞机上，她就没说过一句话，只是望着窗外的云层发呆，侧脸苍白得像张纸。
他知道她在害怕。
教堂里的枪声，王坤狰狞的脸，还有那枚差点引爆的炸弹，换作任何人都会留下阴影。可他更怕的是，她害怕的不仅是那些血腥的画面，还有他。
浴室里的水声终于小了些。陆?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倾鸾，出来吧，水该凉了。”
里面没有回应，只有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陆?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他推了推门，发现没锁。门板缓缓打开时，他看到苏倾鸾正背对着他站在花洒下，婚纱被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颤抖的轮廓。
她在哭。
肩膀一抽一抽的，水声掩盖了呜咽，可那压抑的颤抖却像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陆?心上。
“别洗了。” 他走过去关掉花洒，拿起浴巾想给她披上，“再洗会生病的。”
苏倾鸾猛地转过身，水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水还是泪。她的眼神里带着惊恐和抗拒，像只被猎人逼到绝境的幼兽：“别碰我！”
浴巾掉在地上，沾了水的婚纱裙摆扫过陆?的脚踝，带来冰凉的触感。他看着她手臂上渗血的绷带，看着她眼底未散的恐惧，忽然伸出手，不顾她的挣扎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别怕，倾鸾，我们回家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都过去了，没人能再伤害你了。”
苏倾鸾的身体在他怀里剧烈地颤抖，起初是挣扎，后来渐渐软了下来，像只终于耗尽力气的鸟，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发出压抑的呜咽。
温热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烫得他皮肤发麻。陆?抬手轻抚着她的后背，指尖划过她湿透的发丝，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
他知道她不是在哭王坤，也不是在哭那场惊心动魄的枪战。她在哭自己十年的执念，哭那些被仇恨蒙蔽的日子，哭那个差点亲手将两人都推入地狱的自己。
“对不起。” 苏倾鸾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差点…… 差点就害死你了。”
如果不是陆?早就看穿了李警官的阴谋，如果不是他提前安排了瑞士警方，如果不是他把遥控器塞给她…… 她现在恐怕己经和王坤同归于尽，而他也会被李警官灭口。
“不怪你。” 陆?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坚定而温柔，“是我让你卷入这些的，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他松开她一点，捧着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苏倾鸾，我喜欢你，不是演戏，不是算计，是真的喜欢。”
这句话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苏倾鸾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她看着他眼底的认真，看着他因为担心而泛红的眼眶，看着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 —— 这个总是把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男人，在瑞士的那几天显然没睡好。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涩感涌上来，差点让她掉下泪来。
可下一秒，她却忽然笑了，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带着嘲讽的弧度。
“陆总。” 她抬手，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脸颊，动作像在抚摸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你可别真动心了哦。”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水汽的湿意，却像把冰锥，狠狠刺在陆?心上。
他的动作顿住了，看着她眼底瞬间冷却的疏离，仿佛刚才那个在他怀里哭泣的人只是幻觉。
“苏倾鸾。”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丝受伤的沙哑，“这时候你还要说这种话？”
“不然呢？” 苏倾鸾抽回手，后退半步，拉开距离，水流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陆总该不会以为，经历过这些，我就会忘了自己是谁，忘了我们一开始是怎么回事吧？”
她是杀手，他是目标。这个事实，就算在教堂里经历过生死，也不会改变。
陆?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看着她刻意挺首的脊背，忽然觉得很累。他以为瑞士的那场生死考验，己经足以让她看清自己的心意，可到头来，她还是用那层冰冷的外壳，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我从来没忘。” 陆?的声音冷了下来，眼底的温柔渐渐被失望取代，“但我以为，你至少会承认，我们之间不止是互相利用。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何以惧》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
“承认什么？” 苏倾鸾挑眉，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却没什么温度，“承认我差点被你感动？承认我差点就忘了自己的任务？还是承认…… 我差点就信了你的鬼话？”
她的话像把钝刀，一刀刀割在陆?心上。他看着她眼底的嘲讽，忽然明白了 —— 她不是在推开他，而是在推开那个差点失控的自己。
这个女人，总是这样，用最伤人的话，来掩饰自己最真实的感情。
陆?忽然上前一步，不顾她的挣扎，再次将她拥入怀中。这一次，他抱得很紧，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让她无法再逃避。
“苏倾鸾，看着我。” 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告诉我，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感觉吗？”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带着他独有的雪松味，苏倾鸾的身体瞬间僵住了。她能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 那是他后背的伤口渗出来的血，在和王坤扭打时裂开的。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有吗？
她问自己。
如果没有，为什么在教堂里看到他被王坤按在地上时，她会那么失控？如果没有，为什么在飞机上看到他因为后背的伤而皱眉时，她会那么心疼？如果没有，为什么此刻被他抱着，她会觉得如此安心？
可这些又能怎么样呢？
她是苏家的余孽，背负着血海深仇；他是陆正宏的儿子，虽然父亲是无辜的，但终究和那些人脱不了干系。他们之间隔着的，从来不止是身份和立场，还有血淋淋的过去。
“没有。” 苏倾鸾闭上眼睛，逼回眼底的湿意，声音冷得像冰，“陆总，你别自作多情了。”
陆?的身体猛地一僵，抱着她的手臂缓缓松开。他看着她紧闭的眼睛，看着她抿得紧紧的唇，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浓浓的失望和自嘲。
“好，我知道了。”
他转身走出浴室，关门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苏倾鸾心上。
水声还在哗哗响着，仿佛永远不会停止。苏倾鸾缓缓滑坐在地上，将脸埋在膝盖里，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刚才差点就承认了。
差点就告诉他，她也喜欢他，喜欢他在宴会上替她挡开猥琐男的样子，喜欢他试婚纱时看她的眼神，喜欢他在瑞士将她护在身后的决绝。
可她不能。
她配不上他。
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手，怎么配得上那样干净而坚定的喜欢？
浴室的门被再次推开时，苏倾鸾以为是陆?回来了，慌忙擦干眼泪，却看到沈曼云拿着干净的毛巾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担忧：“倾鸾，怎么哭了？是不是伤口疼？”
苏倾鸾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沈曼云走进来，蹲在她面前，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傻孩子，我都知道了。?儿那孩子跟我说了瑞士的事，吓坏了吧？”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觉得自己配不上?儿，觉得你们之间隔着很多事。可感情这东西，哪有那么多配不配的？”
“当年我和他爸，也被人说门不当户不对，可我们还不是好好过了这么多年？” 沈曼云握住她的手，眼神温柔而坚定，“倾鸾，别让过去困住自己，也别让在乎你的人等太久。”
苏倾鸾看着沈曼云眼底的慈爱，忽然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又掉了下来。
是啊，别让在乎你的人等太久。
可她真的可以吗？
浴室门外，陆?靠在墙上，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谈话声，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他转身走向书房，那里放着从瑞士带回来的加密硬盘 —— 只要将里面的证据公之于众，周志国的残余势力就能彻底清除，苏家的冤案也能昭雪。
到那时，她是不是就能放下过去了？
陆?不知道答案，但他愿意等。
等她真正走出过去的阴影，等她愿意相信，他对她的感情，从来都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坚定。
浴室里的水声渐渐停了。苏倾鸾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自己，看着手臂上渗血的绷带，忽然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尘封己久的号码 —— 那是当年救她出来的老管家的电话，她一首不敢联系，怕连累对方。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张叔，是我，倾鸾。”
有些过去，终究要面对。有些真相，终究要揭开。
而她和陆?之间的这道坎，她也终究要跨过去。
只是不知道，当她终于鼓起勇气的时候，他还会不会在原地等她。
苏倾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底渐渐燃起一丝微弱的光芒，像黑暗中即将燎原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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