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真相的诱饵
晨雾还没散尽时，别墅的门铃就响了。苏倾鸾正将组装好的手枪塞进枪套，听到声音的瞬间，指尖在扳机上顿了顿 —— 这个时间点，不会是沈曼云，更不会是陆?。
她从猫眼里看出去，看到两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胸前别着国际刑警的徽章。
苏倾鸾的心脏猛地收紧。
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我去开门。”
他不知何时站在卧室门口，衬衫领口敞开着，露出锁骨上淡淡的疤痕 —— 那是瑞士教堂里被王坤的指甲抓伤的痕迹。苏倾鸾的目光在那道疤痕上停留了半秒，迅速移开，像被烫到一样。
“不用。” 她侧身绕过他，走向玄关，皮质手套摩擦着风衣口袋里的折叠刀，“我的事，我自己处理。”
门打开的瞬间，国际刑警的负责人拿出证件：“苏小姐，我们是国际刑警组织的，关于王坤副手的案子，有件事需要您配合。”
苏倾鸾的指尖在门把手上攥紧，指节泛白：“我没什么可配合的。”
“他说要见您。” 负责人的语气很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他手里有当年苏家灭门案的关键证据，只愿意在见到您之后交出来。”
这句话像颗石子投进冰湖，在苏倾鸾心底漾开圈圈涟漪。她看着负责人眼底的笃定，忽然明白了 —— 是陆?安排的。
那个男人，终究还是没忍住，用真相做诱饵，把她逼到了悬崖边。
“我说了，我不……”
“她会去。” 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她的拒绝。他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国际刑警的证件上，“什么时候？”
“明天上午十点，在国际刑警中心。” 负责人递过一份文件，“需要您签字确认。”
陆?接过笔时，指尖碰到了苏倾鸾的手套，她像触电般缩回手。他低头签字的动作顿了顿，墨色的字迹落在纸上，力透纸背。
国际刑警离开后，玄关只剩下他们两人。晨雾从门缝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影，像层易碎的薄冰。
“陆总真是神通广大。” 苏倾鸾的声音冷得像冰，“连国际刑警都能指挥得动。”
“我只是想帮你。” 陆?将文件放在鞋柜上，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倾鸾，这是你唯一能拿到真相的机会。”
“我不需要。” 她转身就走，却被他抓住手腕。这一次，他的力道很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仿佛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在晨雾里。
“你看着我。” 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苏倾鸾，你敢说你不想知道真相？不想知道当年是谁放的火？不想知道你父亲到底有没有参与走私？”
这些问题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心上。苏倾鸾的呼吸变得急促，手臂上的伤口因为激动而隐隐作痛，绷带下的血渍又晕开了些。
“那又怎么样？” 她猛地抬起头，眼底的冰冷终于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翻涌的痛苦，“知道了又能改变什么？我父母能活过来吗？苏家能回到过去吗？”
陆?被她眼底的绝望刺得心口发疼。他松开手，后退半步，声音放柔了些：“不能改变过去，但能让你放下未来。”
“放下？” 苏倾鸾笑了，笑声里带着浓浓的自嘲，“陆总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没亲眼见过火焰把人烧成焦炭，没听过骨头裂开的声音，你凭什么让我放下？”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压抑了十年的嘶吼：“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每天抱着枪睡觉，就是为了等这一天！你现在让我放下？凭什么！”
晨雾透过门缝涌进来，模糊了她的轮廓。她像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用最尖锐的方式嘶吼，却在眼底藏着一丝乞求 —— 乞求他别再逼她，乞求他给她一点时间。
陆?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忽然觉得所有的语言都很苍白。他伸出手，想像在瑞士教堂里那样抱住她，却被她狠狠推开。
“别碰我！” 苏倾鸾的手背扫过他的下巴，带起一阵刺痛，“陆?，我警告你，别再管我的事，否则……”
“否则怎么样？” 陆?的声音沉了下来，眼底的温柔被决心取代，“杀了我？”
苏倾鸾的动作顿住了。
她看着他眼底的坦然，看着他主动敞开的胸口 —— 那里离心脏只有寸许距离，只要她抬手，就能让他像当年的父亲一样倒在血泊里。
可她的指尖却在颤抖，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
这个男人，是她的目标，是她复仇计划里的棋子，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成了她胸口最柔软的软肋，成了她连枪口都不敢对准的人。
“我会走。” 苏倾鸾转过身，声音低得像叹息，“拿到证据，我就从你眼前消失，永远不再出现。”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不伤害他的方式。
陆?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忽然明白了 —— 她不是不想见王坤的副手，是怕自己一旦拿到真相，就再也没有理由留在他身边。
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永远在用最伤人的方式，掩饰最真实的心意。
“好。” 陆?听到自己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但我要跟你一起去。”
苏倾鸾的脚步顿住了。
“我不放心。” 他补充道，语气坚定得不容反驳，“王坤的副手既然敢提条件，就一定有后手。你一个人去，太危险。”
他知道她不会同意，所以故意用了最让她无法拒绝的理由 —— 危险。
果然，苏倾鸾沉默了很久，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好。”
她可以拒绝他的温柔，拒绝他的靠近，却不能拒绝他提出的 “危险”。因为她知道，那个副手是周志国的心腹，手里肯定不止有证据，还有置她于死地的陷阱。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两人之间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苏倾鸾看着地上交叠的影子，忽然想起十七岁那年，她也是这样站在苏家的银杏树下，看着父亲的影子和自己的交叠在一起，听他说 “等你长大了，就带你去瑞士看雪山”。
原来有些承诺，真的会跨越生死，以另一种方式实现。
只是实现承诺的人，换了。
陆?看着她盯着地面发呆，忽然开口：“我去准备一下，明天早上九点出发。”
他转身走向书房时，指尖在口袋里摸到个东西 —— 是那枚银杏叶项链，他昨晚放在口袋里，本想找机会给她。
现在看来，或许要等拿到证据之后了。
苏倾鸾在他走进书房后，缓缓蹲在地上，将脸埋进膝盖。皮质手套蹭过脸颊，带来粗糙的触感，却擦不掉眼底的湿意。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张叔的电话，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张叔，明天帮我准备好离开的机票，越快越好。”
电话那头的张叔沉默了很久，才叹了口气：“小姐，你真的决定了？”
“嗯。” 苏倾鸾的声音低得像梦呓，“这是唯一的办法。”
挂掉电话时，她看到陆?的书房灯亮了起来。窗帘没拉严，能看到他坐在电脑前的背影，指尖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显然在查王坤副手的底细。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明明被她伤得那么深，却还是忍不住为她铺路，为她扫清障碍。
苏倾鸾的心脏像被浸在温水里，酸涩又滚烫。
她站起身，走向卧室，路过书房时，脚步顿了顿。
“陆?。” 她轻声说，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
书房里的敲击声瞬间停了。
苏倾鸾的指尖在门把手上攥紧，沉默了很久，终于转身走进卧室，没再说一个字。
她本来想说 “小心点”，却终究没说出口。
有些关心，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而书房里，陆?戴着耳机，听着软件恢复的通话录音 —— 那是苏倾鸾打给张叔的电话，她不知道他早就在她的手机里装了监听软件。
“…… 明天帮我准备好离开的机票……”
录音里的声音带着一丝决绝，却掩不住颤抖。陆?摘下耳机，看着电脑屏幕上王坤副手的资料，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他早就猜到她会走。
从她重新戴上那双手套开始，从她对着他的照片练习瞄准开始，他就知道，她没打算留下来。
可他还是想赌一次。
赌真相能让她放下仇恨，赌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能让她愿意回头看看。
陆?打开加密文件夹，里面是他连夜整理的证据 —— 不仅有周志国走私军火的记录，还有当年苏家被灭门的真相：陆正宏其实早就发现了周志国的阴谋，想在事发前通知苏家，却被王坤的人拦截，活活打死在半路。
这份证据，他本来想在她愿意相信他的时候给她，现在看来，只能提前了。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照在文件夹上 “真相” 两个字上，泛着刺眼的光。
陆?看着那两个字，忽然觉得，所谓真相，或许从来都不是解开仇恨的钥匙，而是打开彼此心结的契机。
他只希望，明天的国际刑警中心，他能有机会把这句话，亲口告诉她。
告诉她，他不仅想还苏家一个清白，更想给她一个未来。
一个没有仇恨，没有杀戮，只有他和她的未来。
晨雾彻底散去时，别墅的时钟指向八点。距离明天的会面，还有二十六个小时。
而苏倾鸾坐在卧室的地板上，将手枪拆成零件，又重新组装好，动作机械得像个机器人。只有在指尖划过枪管上的划痕时，动作才会顿一下 —— 那是瑞士教堂里，子弹擦过留下的痕迹。
她不知道的是，陆?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他坐在书房的地毯上，擦拭着那把从王坤手里缴获的手枪，枪身刻着个小小的 “周” 字，是周志国的私人配枪。
两个同样背负着过去的人，在同一栋别墅里，做着同样的事，等待着黎明到来时的审判。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命运的齿轮，早己在暗中悄然转向。
明天的会面，等待他们的，或许不是离别，而是另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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