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真相之刃
国际刑警中心的接待室里,冷气顺着窗缝钻进来,吹得苏倾鸾风衣下摆微微晃动。她指尖无意识地着口袋里的折叠刀,金属凉意透过皮质手套渗进来,像一道冰冷的提醒。
陆?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是警方发来的王坤副手的最新供词。他抬眼时,正撞上苏倾鸾看向窗外的目光,她的侧脸在阳光下泛着近乎透明的白,像随时会随风散去的雾。
“他招出了周志国的藏身处。” 陆?推过去一份文件,“在南非的钻石矿场,国际刑警己经申请了引渡令。”
苏倾鸾没接,只是收回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的旧伤 —— 那是第一次执行任务时被划伤的,疤痕像条丑陋的蜈蚣,盘踞了整整十年。
“证据我拿到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剩下的事,交给警方就好。”
陆?的指尖在文件上顿住:“你要去哪?”
这个问题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苏倾鸾眼底漾开圈圈涟漪。她从风衣内袋里拿出个密封袋,推到他面前,里面是枚银质钥匙,刻着 “苏家老宅” 的字样。
“这是张叔托我还给你的。” 她避开他的目光,“老宅的地契,他说该物归原主了。”
陆?看着那枚钥匙,忽然想起瑞士教堂里她挡在他身前的样子,想起浴室里她藏在水声后的呜咽。那些被她刻意隐藏的温柔,此刻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倾鸾,我们谈谈。” 他的声音沉了沉,“关于……”
“没什么好谈的。” 苏倾鸾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呼啸而过的警车,“我是个杀手,陆总不会忘了吧?”
陆?的心脏骤然收紧:“我从没忘,但那又怎样?”
“怎样?” 苏倾鸾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眼底却一片冰封的荒原,“我的枪里还有三发子弹,是昨晚保养时压进去的。陆总觉得,这样的我,配站在你身边吗?”
她抬手摘掉手套,露出掌心纵横交错的伤痕 —— 有训练时的刀伤,有执行任务时的枪伤,还有为了逼自己保持清醒,故意用烟头烫出的疤。这些伤痕在阳光下泛着陈旧的白,像一张张无声的判决书。
“你看,” 她摊开手,声音平静得近乎残忍,“这些东西刻在骨头上,洗不掉的。”
陆?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忽然想起她十七岁的照片。那时她的手心光滑细腻,捧着奖杯时会笑得露出小虎牙。是仇恨和杀戮,把那双手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我不在乎。” 他抓住她的手腕,指腹着那些疤痕,“你的过去我无法改写,但未来……”
“没有未来。” 苏倾鸾抽回手,后退半步,拉开安全距离。她从口袋里拿出张机票,放在桌上,纸页边缘被指尖捏得发皱,“一小时后飞南美,张叔在机场等我。”
陆?看着机票上的登机时间,指尖猛地攥紧,指节泛白:“你非要走?”
“不然呢?” 苏倾鸾的目光落在他锁骨的疤痕上,那里的结痂刚脱落,露出浅浅的粉,“留在这里,看着你因为我被仇家追杀?还是等哪天我控制不住杀心,把刀捅进你胸口?”
这些话像淬了冰的针,扎得陆?心口发疼。他看着她眼底深藏的恐惧,忽然明白了 —— 她不是不爱,是太爱了,爱到宁愿自己退场,也要护他周全。
“周志国很快就会伏法。”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等一切结束,我们……”
“结束不了的。” 苏倾鸾打断他,拿起桌上的钥匙塞进他手心,“杀手的命,从来由不得自己。陆总该找个干净的姑娘,穿洁白的婚纱,在教堂里听神父说‘我愿意’。”
而不是像她这样,浑身沾满血腥,连拥抱都带着刀刃的寒光。
陆?的指尖死死攥着那枚钥匙,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他忽然上前一步,不顾她的挣扎,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她的身体在他怀里剧烈地颤抖,像只受惊的幼兽。陆?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硝烟味,那是常年和枪支打交道留下的气息,混着他熟悉的雪松味,竟有种令人心碎的和谐。
“我只要你。” 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骨,带着近乎卑微的恳求,“倾鸾,别走好吗?”
苏倾鸾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滚烫地砸在他的衬衫上。她死死抓着他的后背,那里的旧伤还没痊愈,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绷带下的起伏,像感受到他此刻的心跳。
“陆?……” 她的声音哽咽着,带着十年未曾流露的脆弱,“我也想…… 可是我做不到……”
她是杀手,是在黑暗里长大的人。阳光于她而言,是会灼烧皮肤的毒药,她怎么敢奢求永远留在阳光下?
苏倾鸾猛地推开他,转身冲向门口。风衣下摆扫过他的脚踝,带来冰凉的触感,像一道永别的符咒。
“倾鸾!” 陆?的嘶吼在空旷的接待室里回荡。
苏倾鸾的脚步顿在门口,却没有回头。她抬手擦掉眼泪,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坚定:“忘了我吧,陆总。”
门被轻轻带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像一个时代的落幕。
陆?站在原地,看着桌上那张渐渐被风吹起的机票,胸口像被掏空了一块。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却照不进他眼底的荒芜。
他缓缓蹲下身,从口袋里拿出个首饰盒,打开,里面是条银杏叶项链,吊坠背面刻着个小小的 “鸾” 字。这是他准备在南非引渡周志国后,亲手为她戴上的。
现在看来,永远没有机会了。
接待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时,刑警走进来汇报:“陆总,王坤的副手说有新线索,关于……”
陆?合上首饰盒,打断他:“不用了。”
他站起身,将钥匙和机票收进风衣口袋,转身走向门口。经过窗边时,他停了停,看着楼下那辆绝尘而去的出租车,车牌最后两位是 “73”—— 那是苏倾鸾的生日。
原来她连离开,都选了这样隐晦的方式告别。
陆?的喉结滚了滚,将涌上眼眶的湿意逼回去。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李警官的电话,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南非的行动,我亲自去。”
电话那头的李警官愣了愣:“可是您的伤……”
“不碍事。” 陆?看着窗外的蓝天,那里的云很白,像极了苏倾鸾十七岁时的笑脸,“有些债,总要亲手讨回来。”
他要替她完成最后的复仇,替她扫清所有障碍。哪怕她己经离开,哪怕她永远不会知道。
出租车里,苏倾鸾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国际刑警中心,终于忍不住将脸埋进膝盖。眼泪打湿了皮质手套,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她摸出藏在内衬的照片,是从老宅废墟里找回来的全家福。指尖划过父亲的笑脸,忽然想起他曾说 “杀手最可悲的,是连爱都不敢说出口”。
原来那时他就知道,她会走上这条路。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张叔发来的信息:“小姐,周志国的人在机场布了眼线,我换了备用方案。”
苏倾鸾删掉信息,将手机卡取出来掰断,扔出窗外。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像她再也回不去的人生。
她知道陆?会去南非,知道他会替她完成剩下的事。这个男人总是这样,连告别都带着无声的承诺。
可她不能回头。
杀手的字典里,从来没有 “回头” 二字。
苏倾鸾将照片贴在胸口,闭上眼睛。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却驱散不了眼底的寒意。
或许很多年后,她会在某个没有枪声的小镇停下,看着银杏叶落下,想起有个男人曾对她说 “你的未来,我奉陪到底”。
那时她或许会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但现在,她只能向前走,走向没有他的黑暗里。
因为她是杀手,这是她永远无法摆脱的宿命。
而陆?站在机场大厅,看着大屏幕上飞往南非的航班信息,指尖着口袋里的银杏叶项链。他知道苏倾鸾不会回头,却还是买了同班次的机票。
他要去完成她未竟的路,要让她知道,哪怕隔着万水千山,他也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为她挡住所有风雨。
这或许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阳光穿过机场的玻璃穹顶,在两人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却在彼此看不见的地方,牵挂成了解不开的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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