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血路逃亡
雪粒打在废弃采石场的岩壁上，簌簌作响。苏倾鸾蜷缩在防空洞的角落，咬着块碎布，将烧红的铁片按在后背的伤口上。皮肉灼烧的焦糊味混着雪水的寒气，呛得她剧烈咳嗽，冷汗顺着额角滴进眼睛里，涩得发疼。
“嘶 ——” 铁片移开时，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在绷带渗出更深的红。她摸出最后半瓶抗生素，倒出两粒干咽下去，药片卡在喉咙里，像吞了块尖锐的石子。
洞外传来隐约的脚步声，是林墨余党的皮靴踩在雪地上的声响。苏倾鸾迅速吹灭火堆，将短刀攥在掌心，后背抵住冰冷的岩壁 —— 这个动作让她瞬间想起水电站的发电机房，也是这样抵着潮湿的墙壁，看着林墨的血在脚下汇成蜿蜒的河。
那时候雨下得比现在的雪还要急。
林墨的致幻剂在血管里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眼前反复闪过陆?倒在血泊里的画面。他掐着她的脖子，将枪塞进她手里：“杀了他，影阁就还是你的家。”
枪膛抵着掌心的触感，和此刻握着短刀的重量惊人地相似。苏倾鸾的指尖在刀柄上蜷缩起来，防空洞的岩壁突然变成发电机房的铁架，粗糙的水泥蹭着后背的伤口，像林墨当时缠在她手腕上的铁链。
“你下不了手的。” 林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你妈当年就是这样，到死都护着陆正宏……”
刀锋划破喉咙的脆响打断了回忆。苏倾鸾猛地睁开眼，洞外的脚步声停在了防空洞入口，有人在用手电筒往里扫射，光柱在岩壁上晃出狰狞的影子。
她屏住呼吸，指尖抚过刀身的血槽 —— 那里还残留着林墨的血垢。发电机房的画面再次涌来：她踩着林墨抽搐的胸口，刀尖挑着他左手虎口的月牙形疤痕，那是他当年从火里救她时，被掉落的横梁烫伤的印记。
“为什么？” 她当时的声音在发抖，刀却没停，“你明明可以救我爸妈的！”
林墨的血沫从嘴角涌出来，眼睛瞪得像铜铃：“他们…… 配不上……”
后面的话被血堵在了喉咙里。苏倾鸾看着他彻底失去呼吸的脸，突然想起十岁那年，他也是用这只带疤的手，把热腾腾的桂花糕塞进她口袋里，笑着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砰！” 防空洞的木门被踹开，冷风卷着雪粒灌进来，吹得她的脚踝生疼。苏倾鸾翻身滚到堆放的帆布后面，短刀出鞘时带起的风声，和杀死林墨时一模一样。
第一个冲进来的黑衣人刚举起枪，就被她割断了喉咙。温热的血溅在脸上，苏倾鸾甚至没眨一下眼 —— 和处理林墨的尸体那天一样，她学会了在血腥味里保持呼吸平稳。
她记得自己是怎么拖着林墨的尸体穿过发电机房的积水，血腥味引来的野狗在门外狂吠，而她用烧红的铁棍戳瞎了尸体的眼睛。“这样你就看不见我了。” 她对着那双逐渐浑浊的眼睛说，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第二个黑衣人被她踹倒在地时，苏倾鸾的后背撞上了防空洞的石柱，伤口撕裂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恍惚间，她又回到了三天前的码头仓库，林墨的余党举着枪追出来，子弹擦着她的耳际飞过，打在集装箱上迸出火星。
那时她刚埋好张妈，正准备去找陆?。林墨的副手狞笑着堵住她的去路：“林先生说了，你得给他殉葬。”
枪战时的硝烟味，和此刻防空洞弥漫的火药味重叠在一起。苏倾鸾拧断黑衣人的手腕，夺过他的枪反手射击，子弹穿透最后一个追兵的胸膛时，她突然想起陆?腰侧的刀疤 —— 是她做噩梦时划的，那天她梦到的就是这些追杀的场景。
雪越下越大，掩盖了防空洞外的血迹。苏倾鸾拖着伤腿走出洞口，每一步都在雪地里留下带血的脚印，像发电机房外那串被雨水冲刷的拖拽痕迹。
她记得杀完林墨的第二天，也是这样在雨里逃亡。林墨的余党放了条狼狗追她，她跳进化粪池才躲过一劫，爬出来时浑身沾满污秽，却死死攥着从林墨身上搜出的账本 —— 那是能洗清母亲冤屈的唯一证据。
“陆?……” 她靠在松树上喘息，嘴里尝到铁锈般的血腥味。防空洞的火堆余烬在风里打着旋，像他总在她噩梦时点亮的那盏小夜灯。
签婚书那天，他也是这样替她擦去脸上的雨水，指尖的温度烫得她心慌。“以后有我。” 他说这话时，婚书的红封皮映着他的眼睛，亮得像开普敦码头的灯塔。
可她终究还是把他推开了。
苏倾鸾从怀里掏出那半片断裂的银杏叶，是从陆?丢失的项链上捡的。叶尖的锯齿划破指尖，血珠滴在雪地上，晕开小小的红点，像极了林墨最后溅在她脸上的血。
身后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是林墨余党的越野车。苏倾鸾将银杏叶塞进贴胸的口袋，转身冲进茫茫风雪里。
她不知道陆?是否在找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逃多久。发电机房的血，码头仓库的枪，还有此刻后背灼烧般的伤，都在提醒她 —— 她的双手早就沾满了洗不掉的罪孽，不该再把他拖进这片泥沼。
风雪模糊了前方的路，苏倾鸾的身影很快被白色吞没。只有她留下的那串带血的脚印，在雪地里蜿蜒向前，像条通往救赎，却又布满荆棘的血路。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消失的方向，陆?的车正冲破风雪，车灯劈开黑暗的瞬间，照亮了雪地上那抹刺目的红。
他手里的婚书被体温焐得发烫，封皮上的字迹在颠簸中渐渐清晰，像她刻在桥洞下的那些 “等” 字，执拗地守着一个不知能否实现的承诺。
逃亡与追逐，在漫天风雪里，继续着一场横跨生死的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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