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言儿，该起床了。”
他的声音带着晨起时特有的低哑。指尖的逗弄让睡梦中的穆言微微蹙眉，她无意识地松开抱着的手臂，软软地去拨弄脸上作乱的“罪魁祸首”，粉唇还嘟囔着含糊的梦呓。叶玄低笑着捉住她挥舞的小手，在那泛着淡粉的指尖轻轻落下一吻。
“别闹了，让我再睡会儿...”
穆言将脸埋进锦被中，声音闷闷地传来。昨日大婚之时，为穿上那套镶嵌着九百九十九颗东海明珠的凤冠霞帔，天还未亮母亲就将她从暖衾中唤起。从晨曦微露到日上三竿，更衣梳妆的侍女们如蝶穿花，光是描眉画鬓就换了三套头面。待到迎亲队伍临门，又经了跨火盆、拜天地等数十道繁复礼仪，早己耗尽了她的精气神。如今连睡个安稳觉都成了奢望。
叶玄凝视着她眼下的淡青，心疼地拢了拢她散落的发丝。按照世家传承千年的规矩，新婚次日新人需着正装向双方父母行晨昏定省之礼。他虽不喜这些陈规旧俗，却拗不过老爷子拄着手杖在祠堂前的再三叮嘱。
“小懒猫，该起身了。若是误了给岳父岳母奉茶的时辰，怕是要挨训的。”
他俯身在她耳边轻语，手指轻轻梳理着她如瀑的青丝。窗外传来侍女们捧着洗漱用具的细碎脚步声，雕花铜盆中的温水蒸腾起袅袅热气，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晕。
叶玄轻手轻脚地起身，推开雕花红木房门时，晨露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早己候在廊下的侍女们在他的颔首示意下，捧着鎏金铜盆、云纹锦帕等物什鱼贯而入。她们动作娴熟地将锦被中蜷缩的穆言轻柔扶起，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般为她梳洗更衣。
昨夜入眠前，他己让元青解开了体内灵窍的封印。此刻他立于廊下，趁着无人注意的间隙，指尖悄然掐诀。一道莹白清气自丹田涌出，如水波般流转全身，所过之处尘埃尽褪，连军礼服上最细微的褶皱都被抚平如新。这清洁术施展得行云流水，连廊下掠过的晨风都未曾惊动分毫。
“哎呀，修士之便，倒是省却诸多繁琐。”
他唇角微扬，指尖残留的灵光渐渐消散。晨风拂过庭院，带着露水的清冽，却不及他此刻神清气爽的惬意。
“尊上可曾查验昨夜南宫玥送来的朱雀鎏金匣？”
青儿清冷的声音自神魂海中泛起涟漪，青衣虚影在他识海中若隐若现，那双澄澈的青眸中流转着提醒的微光。
叶玄这才记起昨夜困意袭来时，确实未曾查看。回首透过雕花窗棂望去，那方镌刻着朱雀纹的青铜匣依旧静静置于枕畔，在晨光中泛着古朴的光泽。
“算了，此事不急，待我与言儿向父亲母亲行过晨礼再议。”
他整了整军礼服袖口的金线滚边，院中梧桐树上己有早起的雀儿在啾鸣。侍女们正为穆言挽起青丝，金步摇在朝阳下折射出细碎金光。
元青闻言便不再多言，但那双澄澈的青眸中忽然泛起文气涟漪，似是想起了什么重要之事。她以手抚袖，在神魂海中显化出更为凝实的身形，青衣上的云纹随着她的动作流转着淡淡清光。
“尊上，昨日在祖宅西厢发现一座尘封的藏书阁。阁中典籍蕴含千年文脉，青儿想去研习一番。”
作为由文道之种孕育的系统之灵，那些古籍中沉淀的浩瀚文气对她而言无异于琼浆玉露。每一册竹简上的墨痕，每一页宣纸间的批注，都能助她淬炼本源，提升文道境界。
叶玄略一沉吟便领会其意，指尖无意识地在腰间玉佩上轻叩三下。那玉佩泛起微光，映照出他若有所思的侧脸。
“也好。这几日我需陪伴言儿熟悉家中事务，想来也无要事。青儿可自行安排，不必拘束。”
虽然元青是独属于他的系统之灵，但自她凝聚出实体后，叶玄便给予她充分的自由。此刻他望着识海中那道青衣翩跹的身影，目光中带着长辈般的纵容。庭院里的晨露从梧桐叶尖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恰似他此刻放松的心绪。
元青闻言身形一晃，青色的文气在虚空中流转凝结，转眼间便显化在叶玄面前。她素手轻抬，广袖间垂落的青色丝绦无风自动，对着叶玄盈盈一礼，唇角勾起清浅的笑意。
“青儿谢过尊上成全。”
虽然嗓音依旧如寒潭般清冽，但叶玄分明感受到她周身流转的文气比平日活跃了几分，连发间那支青玉簪都泛着欢快的微光。
“无需言谢。你参悟文道精进，对本尊而言亦是助益。”
叶玄抬手虚扶，指尖带起一缕清风托起她行礼的身姿。忽而想起什么，他转头望了眼正在梳妆的穆言，压低声音提醒道：
“切记收敛气息，莫要惊动旁人。叶家终究是世俗世家，不似修真界那般见怪不怪。”
他说这话时，元青发间的青玉簪自动隐去了灵光，广袖上流转的云纹也渐渐归于平静。院外传来侍女们细碎的脚步声，恰好掩盖了这边细微的文气波动。晨光穿过廊下的风铃，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青儿先行告退。”
元青身形渐渐淡去，化作一缕青色文气消散在晨光中。她循着昨日感知到的文脉气息，朝着那座连叶家族老都未必知晓的隐秘藏书阁飘然而去。
叶玄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唇角微扬地摇了摇头，转身在院中的石凳上安然落座。
抬起手腕看向其上的手表，指针恰好指向九点。身后雕花木门吱呀轻响，他整了整军装立领，含笑回首。
晨光里，穆言一袭月白色绣金凤旗袍娉婷而立。如瀑青丝被绾成简约的发髻，一支金凤步摇在鬓间摇曳生辉。若不是那双尚带着睡意的朦胧杏眼，此刻的她俨然是从古画中走出的闺秀。
叶玄上前两步，侍女们立即知趣地退至廊下。穆言自然而然地挽上他的臂膀，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不自觉地放柔了神色。
“该去见见父亲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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