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缝隙里，几株新生的忘忧草正舒展嫩芽。廊柱上斑驳的漆痕，在晨光中显露出幼童嬉戏时留下的浅浅划痕。
院门轻启，景致渐次展开。
简朴中自见生机，一方花圃未经打理却葳蕤自芳。几株灵花隐于凡卉之间，瓣上凝着朝露化不去的灵光。
小楼静立花海深处，檐角垂落的常春藤在风中轻摆。砖石缝隙里，不请自来的野兰与精心栽培的牡丹比邻而居。窗棂上停着两只翠鸟，见人来也不惊飞，只是歪头打量着新客。
铺地的青石板被岁月磨得发亮，倒映着天光云影，恍若通往仙居的镜廊。
“进来吧，”林老爷子驻足门槛，“自她离家，这院子头回花开。”
叶玄抱着母亲缓步而入，足尖踏过门槛时，廊下的风铃齐齐轻颤。锦被展开的刹那，床榻西周的雕花浮现出淡蓝纹路——那是沉睡多年的守护阵法在感应旧主。
“雪儿的天赋，你当知晓。”老爷子着石桌上的棋枰残局，“水木双灵根，百年难遇。”一枚黑子在他指间化作齑粉，“可这天地之变......”
未尽之言散在风里。叶玄垂眸，掌心道纹明灭不定。自己纵有通天之道，但终究难逆沧海桑田。
窗外，一株枯木逢春的玉兰正簌簌落着花瓣，有几片穿过窗棂，恰落在林雪枕边。老爷子突然将棋枰一推，惊起满桌星罗棋布的光影。
枯瘦的指尖突然迸发青光，一枚黑子破空而来，在空中划出凌厉的轨迹。
叶玄连眼皮都没抬，随手一抄便稳稳接住。棋子落入棋盘的脆响惊醒了沉睡的残局，原本颓势的黑子竟因这一着焕发生机。
“好！”
老人抚掌大笑，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欣慰。他望向叶玄时，浑浊的瞳孔里映着年轻人挺拔的身影——那姿态，仿佛连这片天地都容不下他的锋芒。
“虽不知，你究竟是如何修炼至这种境界，但外公我为你感到高兴。高兴你能冲破天地之束缚。”
林老爷子的手掌轻轻落在叶玄肩头，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那双苍老的眼睛里，没有对强大力量的觊觎，只有纯粹的欣慰与慈爱
叶玄指尖无意识地着棋子，天仙的力量在面对这位金丹期的老人时，反倒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外公若信孙儿，”他声音很轻，“虽不能逆转乾坤，但保林家道统千年不衰，尚可为之。”
石桌上的残局忽然泛起微光，映出他眉宇间的郑重。如今灵气枯竭，纵是林家这般大阵，也不过是涸泽而渔。
“孙儿知晓一阵，可化日月精华为灵力，日月不灭，则灵力不息，不知外公可...”
话音未落，老爷子突然拍案。檀木杖震得满盘棋子一跳：“不必！”
窗外惊飞的鸟群掠过池塘，在水面投下转瞬即逝的暗影。老人背过身去，白发在晨光中如雪刺目：“天道循环，元鸿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元鸿最新章节随便看！自有其理。这修行之路......就让它随时代去吧。”
叶玄望着老人佝偻的背影，忽然了悟——自己何尝不是陷入了那些没落世家般的执念？
“是孙儿想岔了。”
林老爷子枯瘦的手掌抚过石桌棋纹，木纹里沉淀的岁月在掌心蔓延：“不怪你。”
檐角积年的铜绿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新生的金属光泽。
“哪个世家子不曾做过千秋万代的梦？”他轻笑一声，惊起梁间燕雀，“可这人间啊，那有什么是永恒不朽。”
尾音散入晨风，惊醒了花圃里沉睡的朝颜。那些蓝紫色的喇叭花正迎着朝阳绽放，又在晌午前凋零——恰似某个轮回的隐喻。
林老爷子突然眯起眼睛，枯瘦的手指点了点叶玄：“臭小子，等你娘醒了，看她怎么收拾你下禁制这事。”
叶玄正把玩着石桌上的残棋，闻言指尖一顿，棋子“嗒”地落在棋盘上：“实话实说罢了，儿子护着娘亲，天经地义。”
他忽然凑近老人，望着厢房里沉睡的母亲。月光透过窗棂，在林雪返童后的容颜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没想到母亲年少时这般灵秀。”
“那是自然！”老爷子捋须的手突然用力，拽断几根银须，“林家血脉何曾出过庸脂俗粉？”
叶玄眼底闪过狡黠，突然伸手去够老人腰间的旧荷包：“口说无凭，您老的少年画像莫不是藏在......”
林老爷子见他要抢，连连退后几步，银须微颤：“没大没小！老头子活了一百多岁，还讨不得几分薄面？”
叶玄见老人耳尖泛红，便也止步，只含笑轻抬手掌。园中百花上的晨露忽如珠玉升空，在他面前凝成明镜。
“外公既不肯给，”他指尖泛起月华，“孙儿只好自己瞧了。”
“阴阳溯影，现！”
水镜波光荡漾，渐渐映出张棱角分明的面容——浓眉如戟，鼻若悬胆，虽算不得俊美，却与眼前老人眉目如出一辙。
老爷子突然咳嗽起来，震得满架蔷薇乱颤。那水镜中的青年竟也跟着摸了摸鼻子，露出个与如今老人一模一样的窘态。
“混账东西，既然看过了，还不速速散了这法术！”
老爷子作势要打，袖风扫向水镜。叶玄见玩笑过了火，连忙翻掌一挥——
镜面应声而碎，化作万千晶莹雨滴。水珠落在花丛间，激起细密的沙沙声，恰似一场温柔的春雨。
“外公息怒，”他扶着老人落座，指尖悄悄抹平对方袖口的褶皱，“今日所见，孙儿定当烂在肚里。”
檐角的铜铃忽然无风自动，惊飞几只偷听的麻雀。老爷子重重哼了一声，却掩不住嘴角的弧度。
林老爷子凝视着眼前的外孙，眼底闪烁着惊叹的光芒。
“水镜之术本是筑基修士皆可施展的小道，”他手指轻叩石桌，“但这返本溯源的玄妙，纵是老夫也闻所未闻。”
檀木杖尖无意识划过青石板，留下浅浅白痕。老人目光如炬，似要看透眼前年轻人的根底。
叶玄迎上那道探究的视线，唇角扬起温和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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